第七十七章 其实你本性不坏

    

    况钟连忙应道：“小民在。”

    纪纲道：“听闻你才思敏捷，精于刑名典狱之事，为前一名疑犯……叫什么名字来着？”

    曹旺德急忙说道：“回大人，康达。”

    “嗯，为康达平反，手段不可谓不出色。这一身本领从何处学来的呀？”

    “家父乃是县衙捕快况仲谦，小民自幼跟随家父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一些皮毛。”

    纪纲笑了：“呵呵，皮毛？好一个皮毛呀。你只是学了一点儿皮毛，就将曹大人一干人等全都比了下去，若是假以时日，只怕我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都得让贤了。”

    听闻这句话，曹旺德赶忙拜倒：“纪……纪大人，这况钟不过一黄口孺子，信口胡说。大人为国为民，片刻不得空暇。皇上又深信之宠之。大人自然是长命百岁，稳如泰山。”

    纪纲不理会他，只是说道：“可是……况钟，你今天的确是冲撞了本官，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况钟低着头说道：“按大明律，百姓私自冲撞朝廷命官仪仗，不问缘由，先脊杖五十。”况钟虽然将生死看淡，但若是为了民族大义而死，死无怨言。

    可纪纲乃是出了名的大奸臣，这五十脊杖打下来，况钟如何挨得？死在一个奸臣手里，况钟心中不免气郁。

    纪纲正要说话，旁边的纪嘉卉却又开始向他撒娇：“爹，你看况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挨得过五十脊杖？”

    纪纲笑了一下，说道：“况钟啊，你冲撞本官仪仗，也是为了救人。看在这一点，本官就暂且饶了你，这五十脊杖先记下来。”

    “多谢大人。”况钟长舒一口气。他心中隐然有了一种感觉：这纪纲果然懂得邀买人心，故意让自己欠他的人情，好让自己为他所用。

    “救上来的那个是什么人？”

    “是鹰扬镖局的总镖头，高开济。”

    纪纲狞笑：“哼，一个不会水的废物，也敢称什么总镖头？乱棍打死。”

    旁边那红衫应了声“是”，正要吩咐下去。

    却听况钟高声叫道：“且慢！大人，容小民一言。”

    “讲。”

    “靖安县目前发生的这两起命案：初六晚，醉红楼一名镖师名叫邵云，假扮成和尚，被人毒杀；十四晚，粤海镖局总镖头万振虎被人杀害于密室，皆和七年前的案子有关。”

    纪纲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接着说下去。

    况钟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七年前，粤海镖局在靖安县成立了分号。奈何靖安县原本就有两家镖局，廓清镖局与七门镖局。这两家镖局同心协力，令粤海镖局难以立足。而后，粤海镖局万振虎便设计假扮山贼，在常德府狮子山伏击了七门镖局的镖队。七门镖局自总镖头欧庆海以下，除却康达外，全部惨死。”

    纪纲皱了一下眉头：“既如此，康达杀人是情理之中呀，为什么你又说他不是凶手呢？”

    况钟说道：“康达的确不是凶手，他身有残疾，何况身手不及万振虎，若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粤海镖局，又何须数日后明火执仗地只身杀进去？”

    纪纲说道：“那么袁廓清呢？听说现在他已经认罪了。”

    “袁廓清乃是欧庆海的授业恩师，若是为徒弟报仇，倒也情有可原，但是在案发当晚，袁老爷子一

    在廓清镖局，没有外出。靖安城内的富商祁尚等人可以作证。”

    “不是康达，也不是袁廓清，那么到底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杀高开济呢？”

    “回大人，此乃小民设下的一条计谋。只为佐证凶手的作案动机，诱他出手。”

    “为欧庆海报仇？”

    “然也。在下为了引诱凶手，曾故意放出风，说七年前伏击七门镖局，是高开济的主意。没想到凶手果然中计。今天多亏了大人及时赶到，否则高开济必然要被凶手杀害于潦河之中。”

    纪纲一双眼睛左右转动，继而笑道：“好，好。况钟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本领，知道请君入瓮的道理，倒也不失为一干才。那么你就说说吧，此案的真凶是谁？”

    况钟说道：“回大人，并非小民不识抬举，只是关键证据还没有到。在下已经托人去拿了，等证据到来后，自然会讲明一切。”

    “好，本官就在这儿等着。”

    曹旺德在一旁听到，内心叫苦连天。他刚才跪下后，纪纲并没有叫他起来，只能这么跪着。可是终归上了年纪，难免体力不支。这时候只觉得头昏眼花，却也只能强打精神了。

    只见纪嘉卉悄悄在纪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纪纲扭头皱眉看着她，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纪嘉卉从堂上走下来，一直来到了况钟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况钟，跟我出去。”

    况钟抬头看看纪纲，纪纲面无表情。他只好乖乖从命，站起来后，跟在纪嘉卉身后走出了县衙大堂。

    两人来到了庭院之中，纪嘉卉问道：“况钟，之前你三番四次与我作对，但可知我这次为什么会救你吗？”

    况钟心念所致，却佯装不知，摇了摇头：“在下愚钝，望纪小姐明示一二。”

    纪嘉卉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跟你说了吧，还是上次的事情，我不管你怎么破这件案子，反正最后你都要想办法给顾诗筠加上一条罪名！”

    况钟听后，低着头没有说话。

    纪嘉卉转回身看着他：“怎么，舍不得吗？”

    “这……顾小姐乃是侯爷千金，只怕……只怕……”况钟犹豫着说道，“只怕这么做了，顾侯爷必然大怒，到时候……”

    “呵呵，你怕什么？顾成再厉害，岂能与我爹相比？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的人了，常言道：打狗还须看主人。区区一个顾成，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况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介草民，竟然有朝一日会卷入官场之争，他说道：“纪小姐，容在下问一个问题。”

    “有什么就说吧。”

    “若是在下依小姐所言，那么小姐会如何对付顾诗筠呢？”

    “呵呵，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了。不过你最好是乖乖聪明，否则的话，我爹一句话，教你生不如死。”

    况钟看着她粉面含威，着实令人胆寒，但他却笑了两声。

    “怎么，为何发笑？”纪嘉卉问道。

    况钟说道：“纪小姐，恕在下直言。其实你本性不坏。”

    纪嘉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不由地抬头望着他。只见阳光之下，况钟面带微笑，颇有暖意。那笑容使她如沐春风，纪嘉卉不禁愣住了。

    但她很快柳眉倒竖，怒道：“况钟，最好乖乖听我的，如若不从……我便……我便……”后面竟然说不出来了。

    纪嘉卉原本出身贫寒，自小遭受同乡邻里欺凌。革除二年，二十万燕军铁骑南下路经临邑。宿安人纪纲冒死投军，请求跟随燕王左右。因他富有心机，弓马娴熟，燕王任其为帐下亲兵。

    后燕王得天下，登基为帝。任用纪纲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掌管亲军及诏狱等相关事宜。

    纪纲这才因此发迹。而纪嘉卉陡然间也从贫家女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敬畏的“纪小姐”，即便朝中王公大臣，也要给她几分薄面。这让纪嘉卉变得更加桀骜，性情也因此大变。

    如今被况钟评价了一句：“其实你本性不坏。”她竟然不知所措。

    正在纪嘉卉不知该如何回应况钟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鼓声，有人击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