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恭迎指挥使大人！

    

    潦河边，百余名劲装束缚的锦衣卫戒备四周，他们一个个目光如电，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

    最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放着一把花梨木太师椅。后有一人打着华盖，华盖下的太师椅中端坐着一人。

    但见此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方形脸上满是横肉，一部连鬓胡遮住了他几乎半张脸。一双眼睛囧囧放光。身穿一件玄青色古香缎劲装，腰间一条墨色蟒纹银带，足下朝天靴，手里摇着一把澄心堂纸扇，扇柄上坠着一只通透的古玉。

    只见他轻摇纸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少时，有两名锦衣卫从水底捞起了高开济。只见高开济面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颊，肚子涨得老高，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那锦衣卫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大人，还活着。”

    “嗯，总不枉我一番苦心呀。乖侄女。”这人转而叫道。

    顾诗筠犹豫了片刻，上前行礼：“见过纪大人。”

    此人，正是当朝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纪纲嘿嘿笑道：“我和顾侯爷同朝为官，咱们私下见面，不必多礼。乖侄女叫我世伯也就是了。”

    顾诗筠不敢违拗，轻轻叫了声：“是，世伯。”

    “嗯，乖。”纪纲点了点头。

    可是这时候况钟却看着河面，他扭头拉住了刚才下水救人的那名锦衣卫的胳膊：“这位大哥，河底还有一人呢！”

    那锦衣卫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伸手打落了他的手。

    只是这一下，况钟便觉得自己的手好似火烧一般疼痛。

    纪纲说道：“好了，此间事已了，走，够奔县衙。”

    旁边一名身着红衫的人高声叫道：“大人有令，去往靖安县衙。”

    两人上前，搀扶起了纪纲。纪纲刚一转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左右说道：“来呀，把这个叫况钟的给我先抓起来。”

    “是！”两人上前，直接扭住了况钟的胳膊。

    顾诗筠大惊：“世伯……”

    “乖侄女呀，你也算是朝廷命官之女。朝廷法度岂可乱？这个况钟冲撞了本官的仪仗，岂能就这么算啦？再带上这个没淹死的，走。”

    顾诗筠心下甚是担忧，况钟不畏强权固然是好，但是前次纪嘉卉终归不是朝廷命官，所以奈何他不得。但是纪纲何许人物？只怕冲撞仪仗只是个借口而已。

    纪纲来到靖安，自然是因为爱女纪嘉卉的书信。那纪嘉卉最善添油加醋，必然会在信中将况钟编排一顿。纪纲恐怕早就有治罪况钟之意了。

    不想，就在况钟被一路拖行之际，突然高声大喊：“且慢，纪大人，容小人一言。”

    纪纲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丝绢手帕擦了擦嘴，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衫。那红衫喝问：“岂有此理，你还有何话可说？再敢多言，割了你的舌头。”

    况钟知道这并非一句戏言，他只得扭头冲顾诗筠使了使眼色。

    顾诗筠会意，也上前说道：“世伯，可否容侄女和况钟说几句话？”

    纪纲笑了一声：“乖侄女呀，况钟乃是重犯。不过看在顾侯爷的面子上，就允许你们说两句话吧。”

    顾诗筠急忙走到了况钟面前：“你要和我说什么？是不是让我去搬救兵？如今还有谁可以救你，你快说，我马上去找他。”

    况钟却摇了摇头：“你和老白马上去一趟七门镖局，公孙大哥不是还在那里呢吗？你们三个……”向她耳语了一番。

    “好啦，说完了吧？”红衫喝问，“带走！”

    看着况钟一路被拖走，顾诗筠六神无主。这次，是她第二次见到纪纲了，虽然只见过他两面，却也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尤其自己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背后阵阵冒着寒气，似乎都不敢看纪纲那双眼睛。

    白慕廷走过来问道：“顾小姐，况钟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七门镖局！”顾诗筠猛然醒觉，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必须照况钟的话去做，“快，我们去七门镖局！”说罢，拉着白慕廷的手就往县城的方向跑去。

    白慕廷心中喜不自胜，只觉得入手处温润如玉，他仿佛御风而行，如同飘到了九霄云外。

    得知纪纲前来，曹旺德手忙脚乱，又是准备迎接大礼又是安排人手随行。

    张赞一路跑了进来：“大人，纪大人已经到了。”

    “快快快，随我出迎！”

    曹旺德年老体衰，加上心急，下台阶的时候跌倒在地，官帽都滚落了出去。但他也不敢去捡，只得仓皇跪拜：“靖安县知县曹旺德，恭迎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

    聂文星张赞等人纷纷拜倒：“恭迎指挥使大人！”

    张赞低着头，心中却不免猜疑：这靖安县不知道动了哪处的风水，怎么一件案子牵扯进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红衫下马，掀开了车上的帷幔，纪纲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站在车上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哼哼，曹大人，成何体统？”

    若换作其他人，被纪纲这等人物如此训斥，只怕吓都要吓死了。但是曹旺德向来善于溜须拍马，急忙说道：“这个……是本官为大人虎威所震，大人威名如雷贯耳，因此才有所失仪。请纪大人重重治下官的罪！”

    “哈哈……”纪纲大笑，一伸手，旁边的人赶紧搀扶他下了车。

    他来到了曹旺德的面前，曹旺德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纪纲亲自弯腰捡起了官帽，拂了拂上面沾上的尘土，说道：“曹大人请起。”

    “不，下官不敢。”

    “放肆！叫你起来就起来。”红衫尖着嗓子骂了一声。

    曹旺德战战兢兢：“是。”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纪纲笑了，亲手将官帽给曹旺德戴上了。

    官帽扣在头上的一瞬间，曹旺德周身一颤，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

    纪纲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声大笑，背着手走进了县衙。

    曹旺德等那红衫跟了进去之后，这才低眉顺目走了进去。

    纪纲来到了大堂之上，见这里陈旧不堪，不禁说道：“曹大人。”

    “下官在。”

    “你这里可够清苦的呀，这县衙可是有些年头不修了，哈哈……”纪纲的笑声在大堂中回荡着。

    曹旺德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这县衙乃是洪武年间所修建的，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下官执政为民，也没有闲暇来修葺，是下官失职。”

    纪纲走过去，坐在了正首的位置，拿起惊堂木在手里把玩着，说道：“这话可就错了。官员之本，在于立威，要让老百姓怕你，百姓不怕你，你还做什么官？曹大人啊，你太老实了。”

    曹旺德一听这话，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无能，是下官的不对。”

    “若是你能秉持官威，那个叫什么……”纪纲想了一会儿，看向身边的红衫。

    红衫赶忙笑着说道：“回大人，况钟。”

    “哦对，那个况钟，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曹旺德头不敢抬，连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个况钟的父亲之前是县衙的一名捕快，为人倒也算恪尽职守。本官是念及他乃忠良之后，才不与之计较。”

    纪纲笑了：“哦，是吗？可是我听说不是这样的呀。曹大人，小女嘉卉可在你这里吗？”

    曹大人说道：“纪小姐不知大人要来，这时候并不在县衙。”

    纪纲吩咐道：“那好，去给我把小姐找来。”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曹德旺甚至不敢起身，一路跪着倒退着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