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哪里来的浪蹄子

    

    见况钟问道孙琦此人，殷实说道：“孙员外富甲天下，坊间传言甚多。至于真假，非小人可知。”

    况钟饶有兴致地问道：“都有哪些传言呢？”

    殷实略加沉吟：“说孙琦眼光颇为毒辣，且于生意经一门颇为独到。至今京城里还有一件有关于此人的传说。”

    况钟笑了：“活人还有传说？愿闻其详。”

    “说来，那都是太祖皇帝时期的事情了，有一年孛尼人前来朝贡，路遇台风，船只倾覆。朝贺队伍十不存一。有一孛尼士兵，偷得了贡品，要将这件宝物变卖，以作为回乡之本。只是京城里的富户见他样貌奇特，担心是远洋来的骗子，无人理会。只有孙琦，一眼便看出了那所变卖之物是稀世奇珍，于是压价买进。那孛尼士兵正值最落魄的时候，便是作价五两银子，他也会卖。由此，孙琦大赚了一笔。”

    况钟听后，只觉得此事未必真实：“朝中的贡品何等贵重，岂能随便变卖？”

    殷实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想来不过是市井坊间的无稽之谈而已。”

    纪嘉卉此时忽然说道：“莫非你们说的孙琦，便是城北那个珠宝商人？”

    况钟惊诧回头：“你知道？”

    “孙琦与我父常有往来，我倒是见过几回。”

    况钟一拍脑门，他恼恨自己百密一疏：纪纲乃是汉王的心腹，自然与孙琦认得。

    他连忙问道：“嘉卉，快仔细说说孙琦其人如何？”

    纪嘉卉见自己可以帮上况钟，满心欢喜，她说道：“这个糟老头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喜欢巴结我爹爹，而且溜须拍马很有一套。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了。”

    “你可曾去过他家里？”

    纪嘉卉摇头道：“我爹常说，与他来往的那些人不许我接近。我只知道，孙琦就住在了城北，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得而知。”

    离开了殷实的家，况钟站在船头，远眺三汊河，顾诗筠与纪嘉卉二人坐在了船舱中。

    顾诗筠望着况钟的背影，面色平静，心情如何不得而知。

    纪嘉卉见状，开口问道：“诗筠妹妹，你……你是不是……喜欢况钟？”

    “啊，”顾诗筠惊呼一声，她红着脸连忙辩解道，“不不不，姐姐，绝无此事，我与况钟不过是……”

    纪嘉卉却不等她说完，扭头望着船头的况钟，呢喃道：“你我都是女人，何必隐瞒呢？其实你们俩的心思，我早就明白了。有的时候我也恼恨自己，为何偏偏喜欢了他。当初，我可是要将他杀掉的人呢。”

    顾诗筠愣住了，少时过后方才说道：“况钟朝廷栋梁，也庆幸当初姐姐没有犯下大错。”

    纪嘉卉却一声苦笑：“我们不过是柔弱女子，什么朝廷大事、江山社稷，都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只希望，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顾诗筠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她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何事，纪嘉卉何以性情大变。

    纪嘉卉见她好奇地望着自己，笑了下：“你一定奇怪，为何我与以前不同了，是吗？”

    顾诗筠轻轻点了点头。

    纪嘉卉嘴角勾起一阵温柔的笑意：“因为他呀。我知道，他不喜欢。他不喜欢我强势，不喜欢我动不动就要杀人，那我就为他去改变。我也可以变得温柔，也可以听他的话。只要……只要他不再……不再讨厌我。我甚至想过，我们姐妹二人共同服侍他一人，也无不可。”

    顾诗筠听罢大惊，她连忙说道：“姐姐，此事万万不可，你是金枝玉叶，岂能……”

    “什么金枝玉叶？我不过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而你呢，令尊是镇远侯。诗筠妹妹，你扪心自问，倘若离开了况钟，真的要让你嫁给沐昂，你会心甘吗？”

    顾诗筠哑然了，她虽然对况钟颇有好感，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船体剧烈晃动。

    顾纪二女急忙出舱查看，只见况钟趴在了甲板上，摔得不轻。而眼前，赫然是一艘豪华的大船，三桅风帆，船长十余丈，倍显霸气。

    “哈哈，况钟，活该！撞得就是你！”船头突然有个少女抚掌大笑。

    纪嘉卉不禁恼怒，终归是火爆脾气，眼见有人戏弄她的心上人，如何还能忍得了？

    她当即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浪蹄子，敢在这里撒野？！”

    那少女一愣，不由笑道：“好啊，况钟，你真是风流成性，什么时候身边都不缺姑娘呀！”

    顾诗筠见到这少女，不由骇异，连忙跪倒在船头：“民女见过汝阳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纪嘉卉傻了眼。

    况钟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心中苦叹：老天爷啊，你莫不是耍我吧？两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又来一个！

    三人上了大船，见这里装饰得颇为典雅，宫女太监一个不少，全都服侍在侧。其中更有一位少年将军，面若敷粉，英姿挺拔。一身黑色曳撒，颇为英武。

    这少年将军此时举着一根鱼竿，鱼线的另一端钓着一条金色的鲤鱼，急匆匆跑了过来：“殿下请看，微臣刚刚钓上来一尾金色鲤鱼，吉兆啊，吉兆！殿下，你快看呀。”

    汝阳的一颗心思如今全都扑在了况钟的身上，哪里顾得上其他？当即不耐烦地说道：“哎呀，本宫知道啦，别在一旁聒噪了，退下。”

    那少年将军面露失望之情，悻悻然道：“是。”他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况钟。

    况钟敛袍跪了下去：“微臣，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叩见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顾纪二女跟着跪了下去。

    汝阳公主看着况钟，眼神中满是娇嗔之意：“况钟，你知罪吗？”

    况钟身子一震，忙伏地说道：“微臣……微臣不知何罪，求殿下示下。”

    “呵呵，你装得还挺像！说，离开了京城，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这……”

    “说！”汝阳一声娇叱。

    况钟只得说道：“是，微臣不敢欺瞒殿下。长久以来，微臣身染恶疾，就连太医院院使李大人也查不出病因。皇上特旨，命微臣离京治病，这才……这才离开了京城十数天。”

    听到况钟这么说，汝阳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去，她快步走来，轻轻搀扶起了况钟：“你既然身体不适，何不早说？来人呀，将朝鲜进贡的人参尽数赏与况大人。”

    旁边太监应道：“是。”

    “不可，不可。”况钟连连挥手，“殿下，臣如今已经痊愈了，不劳殿下担忧。”

    最后这句说得冷冰冰的，汝阳见到了他身后的顾诗筠，眼神中露出了微微的失望之情。而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纪嘉卉的身上。

    “你是何人，刚才竟敢辱骂本宫？来人呀，将这贱人拖下去，鞭打三百，以儆效尤！”

    况钟知道，汝阳的怒火要全都撒在纪嘉卉的身上。只是这三百鞭打下去，纪嘉卉焉能活命？

    况钟虽然看不惯纪嘉卉以前的所作所为，但又觉得此女子太过可怜，于是求情说道：“殿下不可！”

    “为何又不可？”汝阳又气又酸，“况钟，是不是你身边每一个女子，你都要尽力护着，为何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这位堂堂的太祖皇帝之女，当今圣上的皇妹，竟然不顾众人在场，脱口而出这句话。非但不像斥责，反而带着几分撒娇。

    况钟的脸当即红了，他不敢抬头，只是说道：“殿下恕罪，这位纪小姐，乃是当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的爱女。求殿下看在纪大人的面子上，念在她年幼无知，饶过她吧。”

    “哼，本宫若是偏不饶呢？”汝阳怨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