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返京

    

    圣厅内，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鲜血浸染了地砖。

    况钟望着眼前的场景，怔愕多时，许久都不曾缓过神来。

    沐昂说道：“这妇人倒是一条好汉，究竟犯了何罪？”

    可惜大厅内竟无一人回答他。

    沐昂自觉脸上挂不住，便问顾诗筠：“筠妹，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诗筠自知此案案情复杂，绝非一言两语便可说明的，她便反问：“你如何来到了这里，皇上不是命你出征了吗？”

    沐昂道：“那小小胡朝焉值得我们天朝上邦如此费事？我自出征后，人不卸甲，马不解鞍。这几仗打得颇为顺利，我还亲手斩了他们几员大将。皇上降旨，特准我回京述职，顺便休息数日。”

    顾诗筠失落地应了一声：“哦。”

    闫达最是善于谄媚之事，只听这位少年将军又是说道皇上又是说道出征，连忙笑脸相迎：“下官台州府知府闫达，见过将军，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沐昂瞅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公孙修收剑入鞘，走上来介绍说：“这位便是黔宁王之子，沐昂沐将军。”

    “哎呀呀，原来是小公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小公爷恕罪，恕罪。”说罢，闫达急忙拜了下去。

    王炳章也急忙拜倒。

    沐昂不予理会，轻轻拉着顾诗筠的手，说道：“在外征战多时，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筠妹你了。我有一车的话儿要对你说，我……”

    顾诗筠急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回避道：“……这里并非说话之所。”

    “呵呵，看我，一时心急都忘记了。闫大人是吧，赶紧派人把这些尸体都抬下去。”

    沐昂拉着顾诗筠离开了此处，顾诗筠扭头望去，不知何时，况钟已不见了。

    傅升一个人坐在了一户人家的牛棚前，撕开了裤腿，露出了大腿上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傅升咬着牙强忍，他想要找人寻些药来，先止住伤口再说。

    他正要起身，忽然，旁边伸过了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只白瓷胆瓶。

    他顺着这只手望上去，连忙挣扎着起身：“况大人，如何是你？”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刚向公孙大哥讨来的。”

    傅升双手接过：“谢大人。”

    况钟坐在了他的身边，目光迷离。他望着那凄白的月色，眼神中竟然也露出了凄楚之色。

    傅升道：“大人今日破了此案，还了七台村百姓一个公道，傅升感激不尽。”

    出人意料的是，况钟竟然没有回应。

    他扭头望去，见况钟神情迷茫，与之前断案的时候判若两人。他仿佛不再是那个口若悬河的礼部主事，反而像是一位看破了红尘的方外之人。

    “大人……是在为了顾小姐的事情烦恼吗？”傅升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况钟很惊讶。

    傅升笑道：“小人毕竟要比您痴长几岁。何况大人为了顾小姐之事，奋不顾身，小人又岂能猜不透？沐昂将军突然出现，又与顾小姐那般……熟络，也难怪大人烦恼了。”

    况钟抬头悠悠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位沐将军与顾小姐素有婚约。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皇上不同意这场婚事，谁料他居然会特意来到此地。唉，看来我不能久留了，必须要尽快回到京城才是。”

    傅升叹道：“在下与大人一见如故，本想请大人盘桓数日，你我秉烛夜谈。却不料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况钟见他语气低落，忽然问道：“傅大哥你今后有何打算？”

    傅升一愣，他久居狐仙山，茹毛饮血，猎兽为生。皆因当初被村中人驱赶出去，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真相大白，他当然可以回到七台村了。只是今后何去何从，傅升为了难。

    他说道：“小人不像大人这般志向远大，除了两膀子力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只好。唉，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况钟道：“不如，傅大哥随我回京城吧。”

    “去京城？”

    “嗯，我目前身边也缺少得力的人，傅大哥若是不嫌弃，可以帮帮小弟。”

    傅升犹豫了片刻，笑着摇了两下头：“承蒙大人看得起，只是小人懒散惯了。去了京城，反倒不自在。”

    况钟也笑了一下：“傅大哥所言极是，人各有志，小弟不便勉强。只是若得闲暇，傅大哥可到京城与小弟一叙。”

    “多谢大人。”

    而在另一边的狐仙庙中，顾诗筠将她与况钟的遭遇一一详细讲来。

    沐昂听得惊疑不定：“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若不是况钟探查得明白，极难令人相信。”顾诗筠回头望着那尊狐仙神像，嘴角勾着笑意。她如今不再惧怕这尊神像，反而脑海中只浮现出了况钟的身影。

    沐昂围着神像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问道：“你们为何会来七台村？”

    顾诗筠便将况钟身体抱恙，李恭指点之事说了出来。

    沐昂皱眉道：“况钟抱恙，我怎么不知道？”

    顾诗筠心想：你与他又非朝夕相处，怎会知道？她叹道：“每次断案之后，况钟都会倒地昏厥。李太医说他身有隐疾，只是一时查不出来是何种病症。”

    “可是今日破案之后，我见况钟并没有昏厥呀，反而如常人一般走出了大厅。”

    顾诗筠心下一惊：是呀，我怎么不曾主意到。

    沐昂可不管这些，他颇为炫耀地说道：“这回我来七台村，并非凑巧，而是途中接到了一封密旨，皇上说你就在七台村，要我赶来此处与你相聚，然后同回京城。筠妹，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呀，我们不可违背。”

    顾诗筠心中更是惊疑不定：此次来七台村，皇上也是知道的。明明之前已经不许沐顾二府的联姻，如今又为何要沐昂来此处？皇上此番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沐昂目光殷切，她只得说道：“一切都听沐三哥吩咐便是，只是如今案子还未了结，需等况钟一同返京才是。”

    “哈哈，就听筠妹的。”沐昂甚是欢喜。

    只是第二天，顾诗筠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况钟了，她接连打听，莫说是七台村的村民，便是闫达、王炳章二人都不知况钟的去向。

    顾诗筠随即想到了傅升，那傅升与况钟情同兄弟，定然知晓他的去处。

    沐昂为了护顾诗筠周全，只得率人随她上了狐仙山。可走到山顶，石屋内空无一人。众人正在呐喊之际，忽然见况钟与傅升走了回来。

    顾诗筠连忙迎了上去：“你去了何处？”

    况钟平和道：“与傅大哥又去密道探查了一番，想要弄清楚，规模如此庞大的密道究竟是何人所建。”

    沐昂在一旁诧异道：“怎么，此处真的有密道？”

    “沐将军也听说过？”况钟急忙问道。

    沐昂对顾诗筠说道：“听家父提及，当年张士诚坐拥江浙，财富甚巨。只是此人目光短浅，却偏偏爱财如命。他担心天下大乱，这些财宝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于是便在天台县寻一僻静之处，开掘地道，用来藏匿珠宝。后来太祖皇帝占领此地，掘出了金银珠宝无数。”

    顾诗筠道：“为何偏偏选在了天台县？”

    况钟答道：“因为这里佛有国清寺，道有桐柏宫。那张士诚痴心妄想，妄图借满天神佛之力来佑护他的财宝。”

    沐昂点了点头。

    案情如此，方才真相大白。况钟将当日金大中所贿银两尽数送与了傅升，请他代为惠泽乡邻，然后才翻身上马，与沐昂、顾诗筠、公孙修一同去往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