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西北惨败

    

    说完之后，傅升不再理会况钟的苦苦哀求，他弯下腰去，双手揪住了虎皮，使劲一提，便将那几百斤重的老虎扛在了肩上，只是说了一句：“跟我走。”

    况钟大喜，以为他终于肯帮自己追寻顾诗筠的踪迹了，便连忙跟了上去。

    没想到，傅升并没有往山下走，而是朝着山顶走了过去。

    二人穿过了一条峡谷，又攀上了一道山梁，钻过一条倾泻的瀑布，面前这道高耸的高岗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座房子。这栋房子并不大，通体都是由硕大的山石搭建而成，虽然略显粗糙，却是牢固无比。

    傅升扛着虎尸，健步如飞，几下便爬上了高岗。他站在房子门前，回身冲况钟招了招手。

    反观况钟，尝试了三四次，连勉强爬了上了。他寻思道：自从当上了官，走路也少得多了，体力竟大不如前。

    傅升对他道：“你可以进屋休息一会儿。”

    况钟哪里还有闲心安睡，默然不语。

    傅升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卸去身上的装备，手里握紧了那把牛耳尖刀，然后将虎尸带到了一条小溪边。用溪水打湿匕首，开始扒虎皮。

    猩红的鲜血汩汩而出，顺着欢快的溪流朝下游涌去。

    傅升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虎皮完整地扒了下来，他展开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寻来了几根树枝，架起了篝火，将虎肉分解，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少时，他进入屋中，拿来了粗盐等调料，均匀地洒在了虎肉上。

    阵阵肉香传来，况钟的肚皮叫了两声，他说道：“既然傅大哥不肯帮忙，那么况钟告辞了，我自取寻顾小姐就是了。”

    他转身要走。

    傅升忽然喊了他一声：“站住。”

    说来也奇怪，况钟曾经连汉王朱高煦都不放在眼中，可是却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喝止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回身望来。

    只见傅升手一扬，半空中飞来了一块黑乎乎的物体。况钟本能地伸手接住，却被烫得差点儿掉在地上。

    定睛一瞧，原来是烤熟的一只虎腿。

    “吃。”傅升并不多言，他割下了一小块肉，塞进了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别看傅升生性粗犷、面容粗鲁，但吃相颇为斯文。每次入口只是一小块，每次必定细嚼慢咽。

    况钟心知傅升并非等闲，他一定知晓七台村更多的秘密。若是想找到顾诗筠，傅升是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人。何况此时他也真得饿坏了，当即捧着虎腿，狼吞虎咽。

    这条虎腿虽不肥美，但肉质紧密，较之牛羊之肉更为坚硬，且下咽的时候，嗓子如同刀片划过，实在难言美味。但况钟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人便吃了两三斤，最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儿。

    傅升还在慢慢吃着，半个多时辰后，他才吃完。然后将没有烧烤的虎肉收拾好，搬入了石屋内。

    况钟在外面静静地等着，可是许久不见傅升出来。

    他只得站立门口高喊：“傅大哥，若你不肯帮忙，我自己下山去寻她。”

    “去吧，这山中可不止这一条大虫，倘若再撞见了，我可不会帮你。”

    况钟略加迟疑，冲着石屋一拱手，转身便要走。

    忽然，身后的石屋中传来了一阵阵悲凉的曲调，只听傅升粗犷的嗓音吟诵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况钟站定了脚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傅升唱完后，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

    这是西北边关将士常常吟诵的一首诗篇，此刻从傅升的口中缓缓吟出，音律婉转和谐，却又不失瑰丽悲怆之感，如怨如诉，凄凄惨惨。

    蓦地，况钟也不禁被这曲调所感染，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将士们浴血拼杀的场景，耳边也传来了战鼓雷鸣之声。

    况钟只凭自己的力量，一夜都没有找到顾诗筠，他只得返回了石屋，冲着门口深深一拜：“傅大哥，况钟无能，求求您施以援手。”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进来吧。”

    况钟进入了屋内，只见傅升坐在了一把粗陋的椅子上，手里正擦拭着那柄银晃晃的钢叉。他一边擦拭一边说道：“七台村并非久留之地，看你善心未泯，还是早点儿离开得好。”

    “在下已经说过了，发誓要找到顾小姐。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就此离去，况钟与禽兽何异？”

    傅升双目并不瞧他，只是晃动着手里的钢叉，点了一下头：“看不出来，你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却如此正气。当初，倘若我的那帮兄弟也如此……我们也不至于……”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况钟问道：“傅大哥，我听说你当初曾被村子里赶了出来，这是为何？”

    傅升抬起眼皮看着他，攥着钢叉的那只手狠狠地晃动着，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况钟盯着他的双眼，不曾回避。

    良久过后，傅升开口说道：“洪武二十七年，我参加了西北边军，后来当上了一个伍长。只可惜，我们有一次与敌交锋之时，我那四个兄弟全都死了！”

    况钟没有说话，傅升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必定是经历了变故，他只是耐心听着，不发一言。

    原来，当初傅升的四个兄弟中，有两人与他同乡，同是七台村去参军的。临行前，傅升与此二人去见了老神仙，老神仙交给了三人各一道黄符，说贴身而佩，可毙刀矢。三人均对此深信不疑。

    也正是有了这个原因，原本懦弱胆怯的三人一改性情，每临战争，必冲锋在前，舍命杀敌。

    最终，傅升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提拔为了伍长。因五人一见如故，在军营中焚天祭拜，结为了异姓兄弟。

    可是有一晚，敌军突袭，大举来攻。因明军将领没有防备，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傅升觉得有老神仙的符文保佑，干脆与上司徐将军留下来掩护主力转移。他和其余的四位兄弟骑马冲入了敌阵之中。

    没想到，敌军势大，纵然他们五人武艺非凡，却也难敌数千名的敌军。手中的钢刀砍得卷了刃，敌军还是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们见势不妙，干脆让傅升先逃。傅升本不从，但他已经身负五处刀伤，两处箭伤，就连兵器也提不动了，胯下马也中箭倒下。

    最终，他的结义五弟将他拽上了坐骑，二人冲出了重围。而老二、老三、老四，被敌军围死，再难冲出来了。

    傅升与五弟，自此和明军失去了联系。

    不几日，傅升听路过的客商说起，番奴的大营营门之上，高高悬挂起了三颗头颅。

    傅升听罢大惊，和五弟前往一探究竟。果然，那营盘之上用绳索吊起了发髻，虽血污难辨，但傅升还是认出了自己朝夕相处的三个兄弟。

    傅升大怒，提刀要只身杀入敌营。五弟却拼命拉住了他：“大哥，你现在冲上去，枉死无益。不如我们暂退，再想法子不迟。”

    结义兄弟惨死，傅升焉能咽下这口气？他怒道：“他们三人与我等义结金兰，当日没能同死战阵，已有违誓言，今日我这做兄长的焉能坐视不理？”

    “大哥，番奴势大，仅凭你我二人又如何能杀进去？还是先回去，徐图良策才是呀！”

    傅升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不了，与三位兄弟同去！”说罢，他便要杀进去。

    五弟见情势危急，拔刀连同刀鞘，拍在了傅升的脖颈后。

    傅升眼皮一翻，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