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那本小姐就叫你一声狗官

    

    曹旺德等三人来到了县衙大堂，只见这位当今圣上宠臣之女背对着门口，欣赏着后面江牙山海图。

    曹旺德只得又跪一遍：“下官靖安县知县曹旺德见过小姐。”他一跪下，聂文星、张赞只得也跪下了。

    “行啦行啦，”那女子不耐烦地说道，“本小姐最烦你们这些小官小吏，繁文缛礼没完没了。”

    她慢慢转过身来，坐在了公堂之上的位置上：“曹大人是吧？本小姐这次只是微服出游，官场上的那一套不用做了，你起来吧。”

    “是，谢小姐。”曹旺德身为朝廷命官，本不用见到官家女眷便行如此大礼，但他善于逢迎上面，为了升官发财，才不得已这样做。

    听了她这么说，曹旺德内心颇不以为然：这么大的阵仗，哪里有微服的样子？

    “曹大人，本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可做了什么安排吗？”

    曹旺德早已准备了数日，他说道：“是是是，本地有一家客栈名叫居必安，名字好，彩头好，倒也算干净。若是小姐不嫌弃的话……”

    女子皱起了眉头：“本小姐何等样人，岂能住客栈？”

    “这……小姐放心，本官在数天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客栈清空，不准接客，每日勤打扫，只为迎接小姐大驾。”曹旺德额头沁出了汗水，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女子却冷笑一声：“曹大人，似乎你不知道我是谁呀？我爹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只需他一句话，莫说你的官位，便是你的人头也保不住！”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曹旺德急忙跪倒：“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下官……下官办事糊涂，求小姐饶我一命。”

    旁边的丫鬟怡儿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她劝道：“小姐，这曹大人虽然是个糊涂官，但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干脆就给他一次机会，若是安排得当，就饶过他算了。小姐您是出来游玩的，不值得为了一个狗官生气。”

    曹旺德身子伏低，头都不敢抬，连声说道：“是是是，下官乃是一个狗官，杀了下官，脏了小姐的手，不值得杀，不值得杀。”

    女子也乐了：“好啊，曹大人，既然你说你是狗官，那本小姐就叫你一声狗官。狗官，本小姐的行辕设在何处？”

    “这……这……”曹旺德没了主意。

    这时候，跪在他身边的聂文星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指了指头顶。

    曹旺德会意，说道：“小姐千金之体，住在别处没的辱没了小姐的金贵身子。那个……那个……不如请小姐住在县衙。”

    “县衙？”

    “是，这县衙虽然年头久了一些，倒也干净。而且地方也大，您和您手下这些人，都住得开，住得开。”

    女子得意地一笑：“哎呀，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曹大人，以后你要随传随到，本小姐随时会在这里见你。”

    “是是是，下官谨遵吩咐。”

    “好了，你下去吧，本小姐乏了。赶紧叫人帮我们打扫房间。”

    曹旺德诚惶诚恐地退了出来。

    张赞气愤不过，他和那些捕快衙役本应肃正典刑，缉捕要犯。可到头来却要收拾房间，成了打杂儿的下人。

    张赞说道：“大人，这顾小姐……”

    “哎呀，你想害死我呀，小声点儿！”曹旺德急得差点儿伸手去捂他的嘴。

    曹旺德苦着脸说道：“我原以为来了我升官发财的靠山，哪知道是来了一位姑奶奶！张捕头啊，赶紧让他们照办吧。要不然顾小姐找我的麻烦，我可就找你的麻烦了！”

    张赞无奈，只好应了声“是”，照办了。

    曹旺德转而吩咐聂文星：“聂师爷呀，本官从来没被这么折腾过呢。这样吧，你留在这儿好了，若是顾小姐传唤，你去我府上找我。”

    聂文星一听这话，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心想你是知县大人都应付不了，我一个小小的师爷岂敢得罪？他急忙说道：“大人，这……”

    “好啦，你听我的。”说罢，曹旺德甩袖而去。

    但这位知县大人还是低估了这位官家千金，当天晚上，这位小姐又说天气热要喝冰镇酸梅汤。可是小小的靖安县根本没有冰窖，更不曾备下什么冰镇酸梅汤。

    小姐当场动怒，又是摔东西又是骂曹旺德。曹旺德没法子，将全县的富商聚集在了一起，最后又征调快马从临县取来了冰块，虽然化了不少，剩下的却足以只做一碗酸梅汤了。

    耗时虽久，却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场难关。

    可是到了后半夜，小姐又嚷嚷着蚊子多，没办法入睡。曹旺德只得让人敲开已经关门的药铺，买来了藿香、薄荷、八角、茴香等，制成了驱蚊的香囊，然后又从自家拿来了蚊帐。

    那位刁蛮的小姐这才肯罢休。

    这一个晚上，上了年纪的曹旺德根本没有睡好。以致于第二天昏昏沉沉，站在堂上直打瞌睡。

    “曹大人？曹大人！”小姐猛地一拍惊堂木。

    曹旺德惊醒，慌忙跪倒：“下官有罪！”

    “曹大人，昨晚你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不不不，下官昨晚睡得很好，睡得很好。”

    小姐笑了：“那就好，本小姐还担心来打扰贵县，耽误了你办公呢！”

    曹旺德战战兢兢答道：“哪里哪里，小姐您是贵人，平日下官请都请不来。”

    “那就好，曹大人啊。这靖安县可有什么游玩之处啊？”

    “这……哦，有一座宝峰寺，乃是唐代所建，佛法庄……”

    还没等他说完，小姐就不耐烦地说道：“光头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那个……还有九岭山、白崖山，都还算是入得眼的山景，小姐可以拨冗前往一观。若是需要下官陪同，下官自当欣然前往。”

    “好啊，本小姐正愁无聊呢，就由你来当我的向导好啦。”

    曹旺德肠子都要悔青了，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这位千金小姐还当真了。自己堂堂的知县大人，一眨眼成了一位向导。

    当下，胡总旗招呼军士，这些人又浩浩荡荡地往着九岭山的方向进发了。

    小姐的八抬大轿在前，曹旺德的四抬小轿跟在了后面，相形见绌。

    曹旺德掀开旁边的窗帘，对步行在身边的张赞说道：“张捕头啊，本官上了年纪了。一会儿爬山的时候，你可得多多照应啊，扶我一把。”

    “大人放心，属下当尽心竭力。对了，大人，今日府里的批文就要到了。只是这位顾小姐在……”

    “唉，现在还管什么批文不批文的！这样好了，你拿到批文，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请示我了。还有啊，别让顾小姐看见，她这刁蛮性格，要是缠上公事，岂不胡来？”

    张赞点头应允：“属下明白了。”

    九岭山，属罗霄山脉北段东支，赣湘两省边境。群山莽莽，沟壑纵横。

    此时正值盛夏，山上蓊蓊郁郁，确有一番景致。

    那小姐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嗯——还算是可以，胡总旗，咱们上山吧。”

    “是。”络腮胡胡总旗一声令下，五十名军士拥着轿夫往山上走去。

    抬轿子上山！这样的奇景，饶是知县大人曹旺德也是头一回见，惊得下巴都快要合不上了。

    “大人，这……我们怎么办？”张赞请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