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父女相见

    

    况钟随后吩咐，带沈琴上堂。

    论地位，胡观是沈琴的主子。可是沈琴在诏狱住了这许多时日，却是容光焕发，身上更是没有穿囚衣，而是绫罗绸缎。

    自丘福以下所有人等，若不是提前知道沈琴就关押在离此不远的诏狱，还以为她是从驸马府来的。

    沈琴进了大堂，斜斜地看了一眼，而后才不情愿地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沈乳娘，近日可还安好，在诏狱里过得还不错吧？”

    沈琴翻了一个白眼：“大人有什么话就快问吧。”

    “你身边这两位老人，你可认得？”

    “不认识。”

    “那么查素莲，你不会推说不知道吧？公主殿下可是说过，这一切罪行，都是你犯下的！”

    沈琴张了张嘴，看了看身边的查老五夫妇及胡观，慢慢闭上了眼睛，神态似有不忿。

    况钟淡然一笑：“胡驸马，查素莲你可知道？”

    胡观说道：“从未见过此人呀！”

    “咦，这就怪了。”况钟缓缓起身，走到了他们身边，“你刚才口口声声说，驸马府的下人你都认得。沈琴也承认掳劫女子进府是为了充当仆役，难道这查素莲进了驸马府没当仆役，当了个主子供起来？”

    沈琴蓦地睁开双眼，怒道：“况钟，你不要乱说，当心你的舌头！”

    况钟却笑了：“那实情究竟如何，望沈乳娘指点一二。”

    沈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驸马府是何等地方，自然规矩甚严。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哪里懂什么礼数？当然是先花些时日教她们规矩，然后才能使唤。驸马那时候不在府中，他回来不久便被拿入了诏狱，不认识查素莲，情有可原呀。”

    况钟恍然大悟：“呵呵，想不到沈乳娘也有袒护驸马的时候。”

    “老身只是实话实说，何来袒护？”

    “好，那么请沈乳娘告知，查素莲现在何处？”

    “在我们府上，公主对她甚是器重，如今已经是个掌事丫鬟了。”

    况钟笑了：“哦，这么说，还没有被杀人灭口？”

    沈琴睁开眼睛，目露凶光。

    况钟只当看不见，当即下令：“来人呀，去驸马府，请查素莲前来！”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吕震气定神闲地说道：“况大人还请三思，常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查素莲如今在驸马府，是南康长公主殿下面前的红人。我们冒冒然派人前去，怕是讨不着好呀！”

    王宁也说道：“就是。况钟呀，你身为外臣有所不知。这位公主性格刁蛮，闹不好，你派去的人都得挨顿打。”

    况钟冷笑：“驸马在此，公主的乳娘在此，何况下官还有皇上的圣旨。谁敢不从？”

    吕震端起了一盏茶，掀开碗盖轻轻拂去茶叶，面露微笑：“况大人好大的官威。”

    况钟也不与他一般见识，直接命人去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南康长公主殿下驾到！”

    群臣大惊：最终还是惊动了公主呀。

    只见朱玉华头戴皂彀冠附翠博山，身披霞帔，娉婷袅袅，缓步走了进来。

    群臣连忙下拜：“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朱玉华不冷不热地说道：“都起来吧。”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况钟的上首，冷眼放去：“今天，这北镇抚司可真够热闹的。哟，六姐夫你也在呀。”

    “不敢。”王宁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呼，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朱玉华仿佛没有见到跪在堂下的胡观，而是对王宁说道：“你说这可真奇怪，咱们自家人的事，皇兄偏偏要找个外人来插手。”

    说着，她眼中的寒光射向了况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况钟躬身说道：“臣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公主殿下恕罪。”

    朱玉华冷笑道：“本宫看你官职卑微，懒得与你见识。否则的话，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早就被本宫给砍了。”

    “谢殿下不杀之恩。”况钟抬起头来笑道，“殿下，查素莲可带来了吗？”

    朱玉华一挥手，一人从殿外走来。

    只见此人年方十六七的年纪，鬓边舒卷，眼角眉梢藏秀气；睫毛轻颤，音容笑貌露温柔。身着一件藕色立领长袄，下身一条银白色绣花马面裙。头上首饰愈见华贵，犹如人间仙子。

    就连丘福这等人都不由看呆了，暗暗惊叹此女貌美。

    查老五见到面前这少女，怔然了许久，突然扑上去：“女儿，女儿呀，为父想你想得好苦呀！女儿呀，跟爹回家吧！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朱玉华面露凶狠之气：“这是何人？”

    “公主殿下息怒，这两位正是查素莲的父母。”

    原以为，父母与女儿相认，必然是悲天悯人的一场痛哭。

    没想到，查素莲眼中的温柔转瞬即逝，她冷冷说道：“不会再让我受苦了？跟你们回去，不过守着两亩菜地，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什么没什么而已。”

    查老五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女儿竟然会这么说。

    查米氏哭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自从你进了驸马府，我和你爹日日想、夜夜哭。就盼着能见你一面，接你回家呀！”

    查素莲轻轻咬着红唇，半晌说道：“不必了，如今我在驸马府有吃有喝，过得很好。又承蒙公主殿下提携，今日我手底下也管着十几号人。如何能再随你们回去过苦日子呢？”

    看眼前这情形，查素莲哪里像是查老五夫妇的女儿？倒像是仇人相见一般。

    况钟甚是惊讶，他也没想到眼前会是这副局面。

    王宁有心帮衬朱玉华，笑道：“况大人，你可失算了。这查素莲现在过得不错呀，人家还不愿回去呢。”

    堂上众人皆如墙头草似的，纷纷帮着朱玉华说起了话：“就是呀，查老五呀，你也别哭了。有时间便去看看女儿，公主也不会阻拦的。”

    “此言甚是。这查素莲在驸马府锦衣玉食，还能反过来帮着你们两个老东西，有何不好？”

    朱玉华得意地笑出了声，而后问况钟：“况钟，你还有何话可说？如今素莲既然过得这么好，那么乳娘的罪也无从说起了，我今日便可带她走了吧？”

    “且慢！”况钟大吼一声，“查素莲之案可暂且搁置一旁，但陆香儿呢？”

    朱玉华愕然：“你还要追究？”

    “那可是一条人命呀！”况钟整了整衣冠，走回堂上主审位，怒拍惊堂木：“沈琴！陆香儿为何被害，还不从实招来？！”

    沈琴被他这么一吓，本能地说道：“我没有杀陆香儿，我冤枉呀！”

    “那是何人所杀？！”况钟继续逼问。

    “是……”沈琴正要说出那个名字，却冷不防醒过了神来，她渐渐低下了头，“是……是我所杀，我承认，我杀了陆香儿。”接着化为了一种声嘶力竭的吼叫：“我杀了人，是我杀了人！”

    王宁摇头叹道：“唉，沈乳娘啊，你糊涂啊。焉能犯下如此罪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快与况大人说了吧。”

    沈琴沮丧地说道：“我掳劫陆香儿进府，但这个丫头不听话，打了几次，也不服管教。我一气之下，就把他卖到了教坊司了。得些银子，也不枉我忙活一场。可后来我越想越气，干脆就把她给杀了。”

    吕震说道：“是了。况大人呀，这沈琴贪财好利，自作主张，掳劫民女，害得驸马和公主受了连累。但她终归是公主殿下的乳娘，依我看，从轻判罚也就是了。”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正是正是。”

    不想，况钟却怒拍惊堂木：“沈琴，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供？”

    沈琴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况钟，你休要得寸进尺！该说的，老身都已明说，你何苦还要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