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鱼市口

    

    况钟没想到公主的乳娘会如此嚣张，但他非但没有予以计较，反而笑呵呵地说道：“对对对，本官的确算不上什么东西。不过是领了皇命，奉了皇差，不得不为之呀，否则也不会来老太太您这儿讨骂了，您说是不是呀？”

    沈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况钟表面上恭卑有礼，实则搬出了皇上。她顿时不言，狠狠地瞪了况钟一眼。

    “老太太，请您老人家说说吧，驸马纳妾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沈琴看了一眼南康公主，而后才说道：“我们驸马在外面有了外室，整天去那里厮混。”

    “哦，在什么地方？”

    “鱼市口东边第三家就是了。”沈琴虽然配合，但语气却仍旧不善。

    况钟问道：“驸马的外室叫什么名字，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琴翻着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曾亲眼见过驸马去了那个地方，不是外室是什么？”

    原来却也只是猜测，况钟扭头看了一眼朱玉华：“公主殿下，臣斗胆问一句，你与驸马的感情如何？”

    朱玉华瞬间便竖起了柳眉：“况钟，你大胆！身为外臣，竟然敢过问我们夫妻的私事，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况钟笑道：“殿下息怒，况钟奉命查此案，也只是照例询问而已。”

    朱玉华正要发怒，却见近侍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殿下，宁国公主驾到。”

    “她如何来了？”朱玉华犹豫了片刻，“有请。”

    少时，宁国公主便走了进来，今日的她容光焕发，精心打扮了一番。周身散发着一种皇族的贵气，相较之下，南康长公主朱玉华反而相形见绌了。

    朱玉华上前行礼：“见过皇姐。”

    “妹妹快起来吧。”宁国公主笑容可掬，上前搀住了妹妹的手。

    “臣况钟、民女顾诗筠见过宁国公主殿下。”

    宁国公主转过身来，冲二人微笑：“两位也平身吧。本宫正巧路过这里，想进来看看。况大人，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况钟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公主言重了。”

    “那就好。”宁国公主轻轻拉着十一妹的手，“皇妹，当姐姐的来得唐突，只是心系胡驸马的案子。唉，我们这些女人命苦，只盼着你不要走了我的老路。”

    “皇姐说哪里话，您能来我这里，是当妹妹的福分。”朱玉华口中虽这么说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的慌乱神色。

    两位公主端坐在了上首，况钟与顾诗筠以及沈琴坐在了下首。

    “况大人，此案可还顺利吗？”宁国公主问道。

    “回殿下，南康长公主以及乳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还算顺利。”

    “嗯，皇妹，况钟是奉了陛下的圣旨。他还年轻，言语之中或许失了分寸，我们不该见责得好。”

    朱玉华心下一沉：好你个宁国呀，你这是替况钟撑腰来啦！她忙说道：“皇姐说笑了，理应如此。”

    有宁国公主在此，况钟的底气足了许多，接着问道：“敢问南康长公主殿下，臣刚才的话，您还没有回答呢。”

    朱玉华脸色阴沉，道：“我与驸马感情甚笃，旁的事嘛，倒也不劳你况大人费心了。”

    不等况钟开口，宁国公主便说道：“皇妹此言差矣，况钟这也是依旨而行。你我身为大明公主，不该为难外臣才是。”

    听到姐姐这么说了，朱玉华的脸色更为难看，只好继续说道：“驸马乃是将门出身，每日里都盼着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可惜天下承平，皇上又不允。他也感到每日郁闷。我们夫妻感情虽好，但平日里本宫都是居住在了后院，也不能时时见到他。这些话，你不如去牢里问他。”

    “驸马居所何在？下官想要去看看。”

    于是众人穿过了前院，来到了后面的一栋宅子。推开门后，只见这里颇为典雅，东侧乃是暖阁，放有一张罗汉榻，西边乃是书房。从前面穿过去后，过一个天井，方才见到了卧房。

    况钟见胡观的书房内悬挂着几幅书画，笔锋如刀，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少了几笔儒雅之韵。

    而卧房内，墙上则悬着几柄刀剑，况钟见桌上还有纸笔。他拿起纸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隐隐有墨色，像是胡观离家之前，写过书信与什么人。只可惜墨迹薄淡，辨认不出。

    “平日里，驸马都是一人住在这里吗？”

    “自然是了。”沈琴替主子答道。

    况钟随后又问了一些别的，然后便和顾诗筠离开了。

    顾诗筠扶况钟上了车，问道：“是否要去鱼市口？”

    况钟点了点头。

    车夫驾车奔着城外西边的方向而去。

    这里是渔民们汇集贩鱼的地方所在，也因此得名。况顾二人来到此地后，只见渔民们汇聚在了东街，正在卖力地吆喝，不少达官显贵的厮仆在街上讨价还价着。

    况钟来到了东边第三户人家，上前敲了敲门。

    院门打开，只见一老妪站在了那里。这老妪年逾古稀，头上的银发稀少，随风飞舞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两人：“你们找谁呀？”

    “老人家，敢问这可是胡观府上吗？”

    不想，那老妪挥了挥手：“什么胡观，我不认得，你们找错啦。”说着，她就要关门。

    况钟眼疾手快，手中的拐杖伸出去挡住了门板：“老人家，且慢。我们一路打听来的，说胡大爷常来这里，如何会不是呢？”

    老妪摇着手说道：“老身我在这儿住了五十多年了，从来就不认识姓胡的。”

    “不会吧，半年前，他可是常来呀。”

    那老妪想了想，说道：“你们说的可是一位三十多的壮汉，大高个，留着络腮胡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那位？”

    况钟点点头。

    老妪忽而笑了：“什么胡公子呀，那是马公子。他常来接济老身，嘿，他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呀。”

    马公子？况钟与顾诗筠相顾错愕，听老妪描述的长相，的确是胡观没错。当朝的驸马爷，为何来了这里改姓马了？

    老妪将门打开，佝偻着背问二人：“你们是马公子的什么人呀？”

    况钟心想她之前说过”接济“二字，便说道：“我们是马公子的朋友，他最近抽身无暇，特意让我们来看看。”

    “好好好，老身失礼了。”老妪颤颤巍巍向二人行了个礼，请二人入内。

    进入了院中，况钟这才发现，这户人家可谓是家业破败。院落不大，却堆满了积了灰尘的杂物。多是一些残破不堪的破烂物件，一张桌子缺了两条腿，桌面开裂；铜盆已然漏了，丢在了一边；独轮车没了轮子和把手……其中有一些东西，看上去比眼前这老妪的年纪还要大。

    到了屋内更是如此，一张木床摇摇晃晃，被褥发霉，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老妪拿出了一些枣子：“唉，家里穷，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些枣子了。公子和小姐不要嫌弃得好。”

    “哪里，我们只是专程过来探望，您不必费心了。”况钟看了看屋内没有落脚的地方，三人只好又来到了院中叙话。

    况钟问道：“马公子多久没来过了？”

    “唉，有半年多了吧。他可真是个心善的活菩萨，每次来了，都会给我们带些米面油盐，逢年过节的时候，还给一些肉。唉，若不是他呀，我们也早就饿死了。”

    “你们……如此说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老妪正要回答，却听院门打开，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奶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