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好歹毒！

    

    况钟拿出了一只黑陶碗，盛了一碗药汤端过来：“袁小姐，这是大夫开的药，你先……”

    话还未说完，就见她甩手便是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况钟的脸上。

    “啪啦”一声，那只黑陶碗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浓稠的药汁在地面上肆无忌惮地流动，冒着阵阵热气，所能嗅到的草药味儿也更浓了。

    袁珮恩双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襟，杏目含泪：“况钟，你卑鄙无耻，你……你……”她奋力抓住了断剑，高高举起：“我杀了你！”

    况钟连忙单腿往后跳了一步，横过了拐杖：“嘿，我这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呀。袁大小姐，请你说清楚，我况钟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即便是当初袁老镖头被发配，那也是……也是国法所不容，与我何干？”

    “你……你还敢提起我父亲？若不是你半路派人截杀，我父亲、刘捕快他们何至于惨死？！”

    袁珮恩此话一出口，况钟脑袋“嗡”的一声，他手里的拐杖都拿不住了，他见袁珮恩身着孝服，心中便已然猜到了。

    可是这时候她亲口说出来，况钟还是惊诧不已，更没有想到刘乃超等二人也会丧命：“袁小姐……你……你说什么，袁老镖头，刘大哥他们……”

    “哼，你装什么傻？那些人就是你派来的！况钟，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等小人！我今日就要杀了你，替我爹和刘捕快他们报仇！”说罢，袁珮恩勉强站了起来。

    “等一下！”况钟大叫，他想起了初到贵州境内的时候，那位客栈老板所说的事情了。原来，是指刘乃超等两名捕快，连同押送的袁廓清与其女儿袁珮恩。

    他说道：“我那时候远在靖安，如何会派人来贵州杀你们？袁小姐，我况钟这条贱命一文不值，死就死了，但你得让我死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颗泪珠顺着袁珮恩的脸颊滑落，砸在了地面上，她用剑指着况钟，哽咽道：“那一日，我们本已近贵州境了。可是在翻过一座山的时候，却突然有十几名骑马的豪客从身后掠过。捕快陈大哥走在了最后面，还没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便被他们拔刀杀害了……”

    见同伴惨死，刘乃超大惊，急忙横过水火棍：“大胆，竟敢杀害衙差，尔等是何人？”

    为首的一名豪客膀大腰圆，骑在马上横笑：“呵呵，区区一个小捕快，口气也这等猖狂。”身边跟随她的众人一阵哂笑。

    那人说道：“听好了，我们是从靖安县一路追来的，奉命要取你们性命！”

    旁边一人嘿嘿笑道：“大哥，你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为首那人不以为意：“怕什么？反正就凭他们几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袁老头儿扛着枷，这小妮子也不用放在心上，害怕他们跑了不成吗？”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怪笑。

    刘乃超大怒，厉喝一声，抡圆了手里的水火棍朝着对方面门而去。

    那人一勒缰绳，马儿倒退了几步，刘乃超一棍抡空了。

    袁珮恩紧紧抓着父亲的手臂。

    袁廓清扭头对她说道：“恩儿，此处凶险，你快走。”

    “不，爹，要走我们一起走。”

    “恩儿，听我说。我犯下了滔天大罪，还帮着外人谋得你大师兄的家业，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已然赚了。何况即便到了程番长官司，也不知道有几天活头儿了，你快走！”

    “爹，我不走，我不走！”

    袁珮恩还在苦苦安慰父亲，可是就在此时，却听到了一声惨叫。刘乃超被那人斩去了首级，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了袁珮恩的脚边，吓得她失声尖叫。

    虽然她从小习武，却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

    袁廓清二话不说，将女儿挡在了身后，神情凛然。

    为首那人纵马缓缓走上来，笑道：“兄弟们，这小妮子长得不赖呀！”

    “哈哈，那好办。大哥，待我料理了这袁老头儿，这姑娘先孝敬给大哥。”说完，其中一人下了马。从马鞍下抽出了一对双刀，摆了一个姿势。

    袁廓清暗暗蓄力，说道：“各位，袁某与各位并不相识，何苦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袁老头儿，我知道你是江湖成名的前辈了。但我们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出城前见了况钟。否则的话，我们也不用大老远的这么辛苦了。”

    袁珮恩心中一紧：“爹，原来是况……”

    袁廓清却不让她说下去，只是冲那人说道：“好，袁某今日就向几位兄弟讨教高招！”他说完这句话，却又低声对女儿说道：“恩儿，一会儿我缠住他们，你快走！”

    “爹！”

    “听爹说，你若是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儿。落在他们手里，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你活着，才能为我们报仇呀！”

    说话间，那手持双刀的人已经扑了上来：“哈哈，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吃我一刀！”

    袁廓清架起了大枷，挡住了劈来的双刀，喝道：“快走！”

    为首之人端坐马上：“给我拦住他们！”

    众人纷纷向前。

    袁廓清飞起一脚，将女儿踹倒了山坡那边。袁珮恩惨叫着，滑落了山坡下。

    袁珮恩说完后，双肩轻轻发抖，饶是极力控制，却也语调颤抖：“我爹……我爹他就这么死了……若不是扛着大枷，那些人岂是他的对手！”

    况钟只觉得怒火满腔，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好歹毒！”

    “你承认歹毒就好，况钟，今日我为父报仇，为刘大哥陈大哥报仇！”说罢，她挺剑便要刺！

    况钟避无可避，只得紧闭了眼睛大声喊道：“不是我做的！”声音在荒庙内久久回荡，甚至震得梁上的沉积许久的灰尘都簌簌落了下来。

    “如何不是你？”袁珮恩刺出去的剑指在了他的胸口上。

    “若是……若是我真的派人截杀，当日又怎么会向纪纲替令尊求情呢？再者，我父亲生前是捕快，我对靖安县衙所有捕快都敬重非常，又如何会杀害刘陈两位大哥呢？”

    袁珮恩手中的断剑止不住地抖动：“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日，我想替袁总镖头、康达求情的，可是纪纲不允。我若是真的想杀袁总镖头，当日何必多此一举？我况钟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布衣，又怎么可能派出十几个人追杀你们呢？”

    袁珮恩的剑轻轻放了下去，况钟刚要松一口气，却不料她的剑“唰”的一声又抵在了他咽喉处：“那为何……为何……为何你要轻薄我？”

    “我？”况钟大惊，急忙说道，“怎会轻薄你？我看你被沐昂伤得厉害，特意去附近村子买来的金疮药给你敷上，你自己看看。”

    袁珮恩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伤口处，果然敷上了药。

    “敷药的时候你还没醒，我无意中见你身上还有被撕裂的旧伤，应该是滚落山坡的时候造成的，刚才一通打斗下来，伤口撕开。大夫说这伤可大可小，我便也一并帮你敷上了药，要不然的话……一但你失血过多，性命堪忧。我若是真的想谋害你，早就趁着你昏厥的时候跑回去了，何必多此一举？”

    “那为何……为何要带我来这荒庙，而不去客栈？”

    “袁小姐，你可知与你动手的那位是何人？乃是黔宁王之子，云南沐府的二公子沐昂。此外，贵州宣慰使还有顾小姐全都在场。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把我带走，他们焉能不严查？去了客栈，岂不是自投罗网？”

    误会解除了，袁珮恩气愤地将断剑扔在了地上，呜咽咽哭了起来。

    况钟叹了口气，他重新盛了一碗药：“大夫说了，这药补气血，你喝一些吧。”

    袁珮恩双手接了过去，泪眼朦胧地望着况钟：“况公子，谢……谢谢你。”

    这句话，反倒令况钟不好意思了，他坐在了篝火边上，往里面添了两把柴。跳动的火焰中，仿佛映出了顾诗筠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