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郑光其人

    

    若非顾忌沐昂等人在场，齐鸣远只怕要将况钟下狱了。齐鸣远处处小心谨慎，言语恭维，只道况钟是大理寺的官员，哪曾想到这位“况大人”居然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齐鸣远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齐大人。”此时，顾诗筠开了口，“这位况钟虽然没有功名，却在江西靖安接连破获了两件奇案。齐大人就休要迟疑了，让他来帮你。”

    齐鸣远岂敢不答应？连连点头：“是是是，既然顾小姐吩咐，下官自当从命。”

    况钟说道：“齐大人，现在我们去看看常青和方德聆。”

    “是，公子这边请。”齐鸣远此刻也知道了，顾诗筠等人如此看重况钟，必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尤其还有几位大人物在场，他不得不恭敬。

    方德聆在自己的客房中。

    看到他们进去了，沐昂轻轻叹了一声。他扭头望去，只见顾诗筠盯着那里的房门，眉宇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方德聆端坐房中，看到他们来了，也不曾起身。

    “方德聆，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方德聆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他撩起长袍下摆，慢悠悠地跪了下去。但只是跪了一下，还没等齐鸣远开口，他便站了起来，继续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嘿，方德聆，你……”齐鸣远不肯善罢甘休。

    可这时况钟却打断了他：“方德聆，在下可以坐下来吗？”

    方德聆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况钟笑了笑，坐在了他的对面。

    “方德聆，你是如何与其他三人认识的？”

    方德聆也不看他，只是说道：“方某自幼经商，与兄长路经桃源坪，没想到在山上遭遇了猛虎。家兄不幸，被猛虎所食，我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被何保长救下。后来也自然认识了常青与郑光。”

    况钟笑道：“是么，常青此人如何？”

    “倚老卖老，枉活了这么大岁数。”

    “何笙呢？”

    “呵呵，贪图小利，为人奸猾。”

    况钟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何笙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方德聆全然不顾及这份恩情，张口就来。

    况钟沉思着问道：“那么……郑光呢？”

    “我与他之前也只见过两面而已。此人忘恩负义，不顾廉耻！”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的评语，被方德聆用来评价了死者。

    “为何如此说？”

    方德聆冷笑：“郑光其父为盗，打家劫舍，而他也并非安分守己之辈。有一次我去了临武县城……”

    方德聆那一次进城，本来是要采办一些货物的。路过了一条街面，正走着，忽然听到了前面有吵闹之声。

    抬头望去，只见有四名壮汉，抓住了一人，将他拖拽到了墙角处。而被拖拽之人，则吓得哇哇大叫，却无计可施，犹如待宰的羔羊。

    方德聆定睛一看，那人竟然会是自己认识的郑光。

    只见对方一人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郑光，别人怕我，我可不怕你。今日若是你还不还钱，老子便卸你一条胳膊！”

    郑光生得比之对方四人高大得多，又有功夫傍身，可是此时却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浑如筛糠。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几位大哥，几位大哥行行好。我一定还钱，可我现在确实没钱。求求几位大哥再宽限几日。”

    对方为首那人身材瘦小，说出的话却颇有震慑力：“少他娘的废话，你已经拖欠了我们一年多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要卸你一条胳膊！”

    说着，那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剔骨尖刀！

    郑光吓得面无血色，他不曾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对方竟然会真的这么做，当即哭喊道：“几位大哥，小弟知错了，小弟知错啦。求求你们放过我。”

    方德聆在不远处冷眼观桥，他之前与郑光见过一面。只觉得此人性情鲁莽，仗着一身功夫，目中无人。哪想到今日竟然会目睹到他这副苦苦求饶之状？

    郑光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甚至不敢去看那把剔骨尖刀，他将头扭向了一边，竟然看到了路边站着的方德聆。

    这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高声疾呼：“德聆兄，德聆兄救我！”

    那四人均朝这边望来。

    方德聆与郑光本无交情，但是念在何笙的面子上，他还是走了过去，拱手道：“郑兄。”

    为首那人冲郑光笑笑：“呵呵，想不到你这种人还有朋友啊。”

    郑光不理会他说什么，只对方德聆说道：“德聆兄，你我引为知己，不可见死不救。求求德聆兄拉小弟一把，小弟感激不尽呀！”

    方德聆因为一直在做生意，家资虽不能说豪富，却也是衣食无忧。他问为首那人：“这位兄台，郑光乃是在下的朋友，请问发生了何事，你们要这么对他？”

    那人恍然大悟：“哟呵，原来你还真是他朋友啊，有了这样的朋友也算你倒霉！”

    方德聆看了一眼郑光。

    郑光满脸羞愧之色，头不敢抬。

    那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郑光欠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已经有一年多了。够朋友你就替他还了，要是没钱，你就给老子闪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办事！”

    方德聆尚在犹豫，这二十两纹银并不是小数。一个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暗忖这笔钱值不值得替他给。

    郑光见他犹豫，急忙高声说道：“德聆兄，德聆兄务必救我。我一定还你这笔钱，真的，一定还你，你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方德聆听他这么一喊，打消了疑虑，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说道：“银票在此，请放人。”

    对方接过了银票仔细看了看，得意地一笑：“哈哈，对朋友真是仗义！郑光，你小子走运，有这么一位富家公子帮你，否则的话，今天定要断你一条臂膀！我们走！”

    待这四人走远后，郑光惊魂未定，吓得腿都软了，他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德聆说道：“方某念及朋友之情，解囊相助。没想到他后来全然忘记了此事，一字不提。”

    况钟问道：“今天一早，死者曾与你发生了争吵，所为何事？”

    方德聆说道：“自然是为了这件事。我跟他提起了，要他还钱，他却说根本没有此事，不认账。我们这才起了冲突。”

    况钟却笑道：“不对吧？我听郑光说道，说什么甩了他，这是何意？”

    方德聆面不改色，冷冷说道：“是因为方某最近要北上做生意，郑光原本打算和我一起去。我便让他先还钱，他不肯还，我便说不带他前往，他这才说出了此话。”

    况钟点点头，他半晌不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德聆也没有说话。

    齐鸣远时而看看况钟，时而看看方德聆，觉得屋内沉寂无比，只怕掉一枚绣花针都听得见。

    许久之后，况钟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方德聆：“郑光死了，谁是凶手？”

    方德聆迟疑片刻，困惑道：“我怎知道？这事不应该是你们官府去查吗，为何反倒问起方某来了？”

    况钟笑道：“只是随便聊一聊嘛。”

    “我只能说，郑光此人嚣张跋扈，蛮横无理，想必得罪的人也多，他被人杀害，也算不得稀奇。”

    况钟起身：“好，既然如此，就打扰德聆兄休息了，在下告辞。”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方德聆忽然问道。

    况钟对他说道：“此案破获，德聆兄自然可以离开了，告辞。”说罢，拱了拱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