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多出来的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赞领着一众捕快到来了，而施辇则走在了最前面：“来来来，各位军爷让一让。”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老人衣着素朴，却双目有神，脚步稳健。

    施辇来到况钟身前，说道：“这是王德，王茂的父亲。”

    况钟突然提高了嗓门叫道：“哦，就是在东市卖肉的王茂吧？”他一边高喊，眼神一边瞟向了楼上。

    王德躬身行礼：“是，小人正是王茂的父亲。”

    况钟叫了一声：“张叔。”

    张赞走向前。

    况钟对他耳语了几句。

    张赞听后点了点头，带着王德去了后院。

    况钟对徐赟说道：“徐班主，请下来喝一杯吧，我已经叫人去买酒菜了。”

    眼前有这么的军士，还有锦衣卫和捕快，徐赟知道自己计划已落空，便对众人说道：“各位先回屋吧，此事以后再议。”说完，他就下了楼。

    很快，一桌酒菜就上齐了。

    况钟拿起酒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又拿起酒盅说道：“唉，说来惭愧，本打算此案告破之后，再与徐班主把酒言欢的，可惜况钟无能呀，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徐赟的目光扫视着这些魁梧的军士，他说道：“想必此案错综复杂，况公子一时三刻不能破了此案也不必心焦。”

    “唉，话虽如此，可是每每念及上次徐班主你对我说的一番话，就令我汗颜呀。”况钟冲他举杯。

    徐赟迟疑着。

    况钟笑道：“怎么，徐班主嫌酒不好吗？这可是从外面买来的状元红，非是这驿站中的劣酒。”

    徐赟脸上面带尴尬之色：“其实上次，在下也只是信口胡诌，望况公子不要见怪。”

    “徐班主过谦了，句句发自肺腑，振聋发聩呀。诶，徐班主的手怎么了？”况钟忽然发现，徐赟的手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似乎是被针扎的。

    徐赟不好意思地一笑：“趁着现在有时间，我缝补一下戏班里的戏服，不小心伤了手，见笑了。”

    况钟不以为意，说道：“对了，忘了问你了，贵班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

    徐赟说道：“正想对况公子提及此事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驿站？”

    况钟咧嘴笑道：“哈哈，我也知道此举不妥，但是案子一日没破，就要委屈你们多住一日。”

    徐赟叹道：“唉，江湖人靠的是大家赏饭，没有生意，难以活口，还望……”

    况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咦，曹缺德没有来给你们送饭吗？那也没关系，先吃这个，我跟你讲，这桌酒菜那可是纪嘉卉纪大小姐置办的。等闲人想吃还吃不上呢，请请，别客气。”

    徐赟听他故意打岔，也不好当下翻脸，便拿起筷子，应付似的吃了两口。

    况钟见他食不甘味，笑道：“徐班主，我见你不吃肉啊，怎么，改吃素了？”

    徐赟说道：“这几日我们吃肉很少，我担心他们嘴刁了，没有了银两度日，恐怕以后的日子更难捱。”

    况钟夹了一块牛肉嚼了起来：“对了，徐班主，有件事我正想和你说呢。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徐赟拿起了一棵青菜，停在了半空：“何人？”

    “他说他叫，”况钟看着他的脸，“金亦戈。”

    徐赟愣住了。

    况钟说道：“还说他是彩云班的人，可我上次见到了贵班的名册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叫这个名字的。别说这个了，就连一个姓金的都没有。”

    徐赟放下了筷子，说道：“彩云班确实是有这个人，不过是个哑巴，不知道他是如何告诉你名姓的。而且金大哥这次是不辞而别，想是受不了被关押在驿站，足不出户的苦恼吧。”

    “奇怪，没人说要关押你们呀？”

    徐赟正想辩驳，奈何况钟根本不给机会，他又很快问道：“既然是贵班的人，为何名册上没有他呢？”

    徐赟说道：“金大哥口不能言，平日里就是做一些打杂的粗重活儿，再加上他是新来的，所以还没有来得及登记在册子上。”

    “什么时候来的呢？”

    “今年年初左右。”

    况钟沉思着。

    徐赟说道：“况公子，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请说。”

    “金大哥平时不能说话，性格又沉闷，我当初见他可怜才收留了他的。平日里在彩云班也不怎么显眼，时常被人忽视。就好像他这一次不辞而别，也是过了两三日我们才发现的。”

    况钟点点头：“是，在下能明白。徐班主，请满饮此杯。”

    “请。”徐赟举起了杯。

    况钟喝完了酒，又说道：“不知这金亦戈是何出身？”

    徐赟道：“说起来，我遇到他的时候还是在一个下雪的天气，那天雪很大，他倒在路边，人都快冻僵了。我心生怜悯，就把他带回了戏班。后来也曾和他聊过一些，他说他是湖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一路乞讨长大。我便收留了他。”

    况钟思索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看见张赞快步走了过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况钟点了点头，神色闪过了一丝失望之情，然后对徐赟说道：“对不住，徐班主，这顿饭只能请你吃到这儿了。”

    徐赟起身：“况公子言重了，要谢你请我喝酒。”说罢，拱手离去。

    况钟思忖了片刻，对张赞说道：“张叔，还有一件事颇为麻烦。”

    “尽管说。”

    “湖州有一个叫金亦戈的人，此人在今年年初投靠了彩云班，但是忽然不辞而别，这件事可否帮我查一下？”

    “好，我这就去办。只是靖安距离湖州千里之遥，恐怕要花费一些时日。”

    况钟摆了摆手：“我倒担心，后院的那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赞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整一天的时间，日落红霞，众人才回到了县衙。

    见到自己的人列队回来了，纪嘉卉急忙迎了出去，可是看到了却只有几十名军士，她瞬间脸色一沉：“况钟呢？”

    石天义躬身说道：“禀小姐，况公子带着王胜等三人去了义庄。”

    此时，义庄内，邢大叔对况钟说道：“那王德没有说错，这是正儿八经的牛肉和猪肉，不是人肉，是你小子想多了。”

    “邢大叔呀，你和尸体打了一辈子交道了，你可不能看走眼喽！”况钟显得很焦急。

    邢大叔却冷笑数声：“呵呵，我看走眼？别看你邢大叔上了年纪了，什么是人肉什么是吃得肉，我还是认得出来的。瞧见没，纹理这么粗，肯定是牛肉了；这个，纹理细，油水足，这个肯定就是猪肉了。”

    况钟看着摊在木板上的一百多斤肉块，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些肉共计一百八十七斤，正是从驿站的后厨带出来的。

    他之前大胆猜测，这一百八十七斤的腐肉，并非是施辇等人带过去的。施辇带过去的肉，是彩云班吃掉的。但是这些肉之所以剩下了，原因全在于……这是人肉！

    这里不仅有钱炽剩余残肢的肉，还有失踪的那个金亦戈的肉。不知道为什么，况钟总觉得失踪的金亦戈一定与此案大有关联。

    所以，他才请来了王茂的父亲，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吃过人肉且懂得辨别的人去了驿站鉴别。岂料，他看过之后，说这就是普通的牛肉和猪肉。

    况钟不甘心，又带着这些肉来到了义庄，当面请教经验丰富的邢大叔，哪知道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答案。

    况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案件反倒陷入了一种胶着。

    按照曹旺德所给的供给配额，彩云班就算不吃肉，后厨会一共存有一百六十斤肉；加上施辇和林文达等人可能会拿一些中饱私囊，估计在一百斤左右。

    可是现在却整整有一百八十七斤！那么多出来的这二十七斤肉，又会是什么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