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身上会有官运的

    

    这个节目，历来都是彩云班的压轴绝活，七八年间周游各地表演，无一人可以窥破内中玄机。这一次为了在那个刁蛮的纪嘉卉面前露脸，徐赟才表演了这出节目。

    以前无论是在龙冈洲还是宁王府，都不曾演出过。最近一次演出，也是在汉王府那一回了。

    徐赟怔然望着况钟，一会儿便摇头感叹：“人言况公子聪慧过人，果然如是。这个节目，徐某从不轻易外露，没想到况公子第一次看，便发现了玄机。”

    况钟说道：“唉，我也只是看出了那位仁兄是个侏儒。若说窥破玄机，徐班主实在是高看在下了。”

    徐赟说道：“他叫蔡德福，因为是我们班里的大轴，所以一般也不会请他出来。”

    况钟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后台的花名册上的确看到了蔡德福的名字，只是不曾想到，居然是一个身高不满三尺的侏儒。

    他说道：“徐班主可否请来这位蔡先生，容我一观？”

    徐赟一愣，便叫来了一人：“去把德福兄请来吧。”

    此时，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人说道：“班主，我去叫好了。”

    况钟见此人生得面如冠玉，有几分俊雅之意。

    徐赟点点头：“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况钟对右边的王胜二人说道：“烦劳两位大哥，一同前去。”

    王胜二人面面相觑，他说道：“况公子，我们是奉……”

    “我知道，二位大哥尽力尽力，小弟感激不尽。但是我在这里与诸公同坐，谅来不会有什么差池。我现在腿也断了，也跑不了。两位大哥尽管放心便是。”

    王胜想起了临行前，纪嘉卉让他们一切听从况钟的安排，便起身拱手：“是，一切听凭况公子吩咐。”说罢，二人离去。

    看着这三人走远，况钟长舒了一口气。

    徐赟见状，说道：“纪小姐乃是朝中重臣之女，多少人想攀附都恨力不能及。况公子却好像……”

    况钟见他瞧出了端倪，挥了挥手，无奈地笑道：“我才羡慕徐班主呢，闲云野鹤，游历江湖。官场，呵呵，况某还真不屑一顾。”

    “况公子，你我也算是旧识了。徐某有一句话，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徐班主不必客气，请说。”

    “我们来到靖安后，也曾听闻有关况公子智破奇案之事。又听说你痛恨官场，常常戏耍曹大人。”

    况钟点点头，他并不否认。

    徐赟说道：“曹大人对你无可奈何，那也只是因为有纪小姐在。你出来进去，带着大队人马，要查案子，也畅通无阻。甚至一句话，便将我们从南昌宁王府带回了靖安，这一切，非足下之功，乃是因为有纪小姐啊。”

    况钟沉默了。

    徐赟接着说道：“你虽然鄙夷官场，可所行所为，莫不是托庇于纪小姐这个重臣之女，似乎……”

    徐赟止住了话头，只是最后说道：“在下有失言之处，还望况公子莫怪。”

    况钟摆了摆手：“哪里，徐公子快人快语，所言极是。我况钟最恨贪官污吏，恨朝廷吏治腐败，遍观当今朝廊，便有纪纲、吕震这样的奸臣当道。可是主理刑案，又不得不借力于纪纲之女。”

    徐赟见他颇为气沮，便说道：“既然如此，况公子为何不博一个功名呢？你大可以在朝为官，肃清吏治，澄清御宇。”

    况钟只是笑了一下，他并非没想过这么做，只是心中尚有疑虑。

    徐赟继续说道：“我徐赟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位高权重如汉王宁王者，地位低下者如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之辈，也都遇见过。但从来没有见过如况公子这样的人物。”

    况钟转而笑道：“哦，徐班主还会看相？”

    徐赟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你身上会有官运的。”

    况钟皱起了眉头：“何以见得？”

    他话音未甫，便见三人回来了。

    彩云班的那人冲徐赟说道：“班主，德福带来了。”

    况钟只看到了他和两名锦衣卫。待这三人散开，这才见到了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此人身高不足三尺，一张圆脸圆嘟嘟的，眼睛泛着孩童的天真，但从身上的衣着来看，却俨然是个大人的模样。

    这人来到况钟面前，冲徐赟拱手，然后又向况钟行礼：“见过班主，见过况公子。”声音粗犷，乃是一成年男子的声线。

    况钟拱手说道：“蔡先生，表演着实令在下叹服。”

    蔡德福躬身道：“不敢。”

    况钟吩咐备座，让他坐在了徐赟的身边。

    徐赟说道：“不要看德福兄这样，其实他已经有四十二岁了。”

    蔡德福叹道：“我身有残障，度日为艰。多亏了班主不弃，收留了我，总算是有了一份儿糊口的营生。”

    况钟轻轻点头，说道：“德福兄，九月初十那天，彩云班在钱府祝寿，你可在吗？”

    蔡德福摇头：“若非我表演，不会轻易露面，这也是班主立下的规矩。”

    徐赟说道：“正是，江湖戏法儿不同于其他，其中的奇淫技巧，更是我等的饭碗，所以一切要保密为上，不让他轻易示人。那天在钱府，我们并没有表演过这个节目，所以德福兄一整天都在客栈中，连屋都不曾出来。”

    况钟看着蔡德福，虽然身量极短，但是一言一行，俨然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心中暗暗称奇之余，却也心存困惑。

    他问道：“敢问蔡先生，除了今晚的这个节目，可还有其他的拿手绝活儿？”

    蔡德福一愣，说道：“并没有了，我以前不过一个乡野村夫，班主也没有教过我其他的。”

    况钟听完这句话，目光便朝彩云班所有人的脸上望去。

    徐赟问道：“况公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况钟说道：“我看了贵班三次表演，每一次，似乎台上都只有旦角，这是何故？”

    “这……”徐赟哑然片刻，叹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们为了讨好权贵的无奈之举。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无不喜欢男子……此乃自古使然，徐某羞于启齿。”

    况钟了然了：自古以来，好男风之气不绝于史。如汉文帝与邓通、汉哀帝与董贤，似乎越位高权重，越好此道。

    徐赟说道：“是以我们每次表演，都不得不化作旦角。身为江湖人，又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

    况钟看着正在用餐的这些人，问道：“如此说来，彩云班的人，人人可扮作女人了？”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位谢三农身上，脑海中怎么都无法勾勒出他扮成女人的样子。

    “呵呵，况公子此言太过了。我们平时登台表演的，不过八人而已。作女子形态，都是手到擒来。可是其他人就不行了，都是在后台做一些粗重的工作，倒也没有这样的技巧。”

    况钟问道：“不知是哪八位？”

    徐赟当即点出了七个人：“分别是姚天、姜凯、陈冠、赖远、胡赐、张别填、卢光明，与区区在下。”说着，他让这七个人站了起来，冲况钟行礼。

    况钟答礼，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脸上掠过。

    这七人，皆面若敷粉，唇若涂朱，当真有美人之姿。只怕不施粉黛，穿上长裙便会让人误会为明艳少女。

    况钟微笑道：“彩云班果然是卧虎藏龙。徐班主，平时这几位公子只负责表演吗，布场事宜可曾有他们参与？”

    徐赟答道：“不然，彩云班之所以承蒙各位捧场，乃是因为规矩甚严。如这几位，皆是调教出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