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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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眼前有一座长长的回廊,回廊尽头处是一座栽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即使是在这没有阳光的大山内部这些五彩斑斓的艳丽花儿依旧彼此争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柔色和冷色拼凑成的一块完美融合的阴阳图。

    崔绣虽然不会用毒,不过他在北镇抚司中见识过太多名毒,北镇抚司也不乏用毒高手,眼前色彩艳丽的花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认出了好几种在那本“百毒录”上都有留有名字的奇毒花卉。

    花园中间有一湖泊,湖的周围绕湖建有水榭,湖的面积不小,之上还有四座样式古朴的石桥,桥栏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石桥的两边下侧则各分别刻画有一些鸟兽花木。

    三人走上其中一座石桥,向下看去,可以看见各种五颜六色的奇花争艳,一时之间甚至还会有秋风过迁春日已至的错觉。

    跨过四座形式古朴的石桥,三人缓缓停在一座宫殿前,抬头望去,只觉震撼。

    这座宫殿不像乾清宫那般壮丽庞大,它通体呈黑金色,仿若是独立的而非是如紫禁城群宫那般的连体建筑,斗拱飞檐,龙脊渐次,金色鎏金仿佛是被某个巨手从半空中洒出一般,泼了原本黑色的殿宇一身,却不失规矩,俨然有序,左右对称,恍如泼上了一殿雍容。

    漆黑的山脉就在宫殿上方,却丝毫感觉不到低沉和压抑,反而在极至的黑暗中生出一丝丝魅惑的幽蓝,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照耀着下边的楼台湖泊,又像是幽云一般在空中缓缓而动,竟然让人在这种别开生面的场合生出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惬意,着实令人有一种恍如生在仙境的错觉,与此处的魔教主殿的印象交错别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即便是已经在京城中看过那么多连绵不绝的宫宇,可崔绣还是觉得即使紫禁城中的宫殿加起来恐怕也不及这座山中的宫殿,构思之巧妙,奇珍之种栽,再加上当年一众高手如云的魔教教徒和那位当年位列武榜第一的女子教主,崔绣难免有些感叹。

    三十年前无敌于天下的魔教究竟是被怎样毁去的?

    顾南衣沉吟片刻,有些艰难道:“要不进去看看?”

    没有人不想一探究竟。

    但也没有人能够保证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毕竟魔教的威名犹在耳畔。

    崔绣看了看李时毓,见到后者眼中的波动,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崔绣走在最前边,拔出陷仙剑,满脸戒备,缓缓推开那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金漆铜门。

    出人意料的是,暗道尽头那扇看上去不怎么厚重的石壁任崔绣使出全力也无法推开,这扇铜门却似乎不怎么难推开。

    只听见“呜呜”的开门声传来,视线进去之后一片漆黑。

    崔绣三人有些紧张地进入其中,他也没想太多,一把握住李时毓的手心,任其挣扎了一番也不松开,只是紧紧握住。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人的表情,但或许是因为这大殿是自己母亲的遗物,李时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小妖女自然不会承认是旁边这个色胚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背后的金漆铜门突然猛地就一下关上,惊了三人一跳。

    紧随其后的是殿中瞬间亮起的烛火,这些烛火都包裹在一座座高低起伏的莲花灯状的灯芯里,透过白粉的花瓣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令三人眼前一亮。

    大殿之中,九级白玉阶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八卦阵图,地上隐约涌现出一层紫色薄雾,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面安置在地面上的巨大八卦状铜镜,镜中反射出殿顶的幽光,不禁让人有些感叹这其中的玄之又玄。

    九级白玉阶之上是一把王座,王座的背后雕刻有张牙舞爪的金龙凤鸾,逼真得几乎下一刻就要飞出一般,若说它与紫禁城中的那把龙椅有什么区别,只能说少了一众官补子的衬托,这把王座并没有京里头那把气势磅礴,但也像是没了那些个红绣锦鸡的拘束,更具一番江湖共主的脱缰气息。

    李时毓看着那把王座,刚才的强颜欢笑像是又崩溃了一般,平时一对英气狭长的眉毛此时有些撅撅不振,就像是一株病恹恹的花朵,有些打不起精神。

    事实上并非她打不起精神,而是她不愿对着那张极有可能是她母亲曾经坐过的王座多想哪怕一丝,虽然她早已知晓,但却迟迟没有接受。

    曾经立志想当天下第一的女侠,但当这个天下第一的王座就摆在面前时,李时毓却不愿上前一步,就像是儿时随口立下的目标,但更像是一个借口,此时却就这么眼睁睁的摆在面前,打破了她还有时间来缓冲的幻想。

    一时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爹爹的用意,只是那席蟒袍面上不说,但心底之细腻。

    却没想到崔绣握住她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欲走上那座阶梯。

    她那对大眼睛中雾气扑朔,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崔绣,气得直直跺了跺脚,却也拽不过崔绣此时的蛮横。

    当崔绣拉着她走上那座九级白玉阶,李时毓轻咬红唇,脚下有些不稳。

    崔绣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一手环抱住她细细的腰间,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李时毓顿时泣不成声。

    崔绣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不是要做马踏江湖的天下第一郡主吗,怎么都看到天下第一的位子了还在犹豫呢?”

    热气轻轻吹打在耳畔,李时毓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变红,就像当时在客栈一般,他对着她窃窃私语。

    二人在阶梯上相拥良久,李时毓稳定了心神,眼中微闪的波光逐渐坚定。

    崔绣见状微微一笑,握着她软软的手心走上阶梯。

    顾南衣就一直在一旁看着,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她心中没有任何芥蒂,似乎以往那些对于男人的偏见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两人登上玉阶,美目中有些莫名的微动。崔绣闻言微眯双眼。

    早先孙仲节度使的尸体被发现时,据说是已由府上下人安葬在后院。

    可为何尸体又出现在此处?

    这些人又究竟是些什么人?

    崔绣一时细细推演,那位三皇子前脚刚走,后面就出现这般事,可谓是细思极恐。

    到底是有人故意栽赃,还是那位三皇子城府深厚专门为之?

    李时毓突然轻声道:“我觉得此事不是三皇子所为。”

    崔绣闻言微微皱眉,轻声道:“郡主有何高见?”

    李时毓道:“若是那位三皇子所为,即是代表那位老大人所为。”

    崔绣微微点头,京中那位老大人早已不上朝多年,但他却是那位三皇子的授业恩师,三皇子对于这位老师几乎是言听必从,甚至连那位刚刚下狱的林相也是这位老大人的学生之一。

    李时毓接着道:“先是京中巨变,林相下狱,本就是皇上对于三皇子一党的不满之举,后是那位皇帝陛下提议撤下西北节度使一职,就算是那位老大人手笔再过通天,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皇上的圣旨添蛇画足。”

    崔绣闻言有些惊讶。

    这位据传脑子里全是江湖策马的西北小妖女竟然懂这些庙堂上的弯弯折折。

    崔绣沉吟片刻,道:“那是国师府的人?”

    李时毓缓缓摇头:“我看未必。”

    她突然看向崔绣,疑惑道:“孙仲节度使与你无冤无仇,什么时候见你这么关心别人了?”

    崔绣一阵无言。

    他看着那队人马,轻声道:“既然让我们碰上了,那就只能让他们把命留下来了。”

    “莫急。”

    李时毓轻声道:“你看那些人的埋人手法。”

    崔绣一阵疑惑,看不出个所以然。

    李时毓淡淡一笑:“西北地区少雨,因此此处多数土地较为干涩,不似那江南水乡。”

    她指了指那些人的身形,道:“他们身形较为健壮,所用皆是锄头等农具,挖掘土地的手法娴熟,不可能是江湖中人,只能是田间老农。”

    她看了眼崔绣,“这样的人显然什么都不会知道,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干活罢了。”

    崔绣闻言越发惊讶:“那么郡主打算怎么做?”

    李时毓最后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打草惊蛇,徐徐图之,此事事关重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日醉仙楼再聚。”

    崔绣深以为然,心道以后得对这个小妖女长点心眼。

    二人最终悄声离去,怕出意外,崔绣先将郡主送回西北王府,那些王府下人对于郡主的早出晚归早已习以为常,然后自己再回客栈。

    崔绣刚刚关上自己的天字号房房门,转过身来,却陡然发现一个鲜红的身影,没有任何气息,差点给崔绣惊出一身冷汗。

    大秦司礼部监印王冰凝身穿一件大红蟒袍,正坐在榻前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用那独特的尖锐嗓音微微笑道:“深夜到访,却发现公子不在客栈,还请赎罪。”

    崔绣有些疑惑道:“王公公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位司礼部监印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有些古朴的羊皮。

    崔绣就欲伸手去接。

    王公公见状却又缓缓把它收了回去。

    崔绣微微皱眉道:“王公公这是何意?”

    那席大红蟒袍轻声笑道:“公子可要想清楚了,这幅画卷,是接,还是不接?”

    崔绣闻言微眯双眼。

    这老太监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正在崔绣举棋不定之时,那席大红蟒袍幽幽道:“看来公子是事先没有准备呐。”

    他缓缓起身,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退去了,公子早些休息吧。”

    他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身形都几乎没有起伏。

    留下一头雾水的崔绣。

    崔绣缓缓坐下,拿出那柄白玉柄的扇子,摩挲着扇面上的山河社稷图,一对丹凤眼中尽是深邃。

    一夜无眠。

    第二日。

    王府还是照常彻夜通宵到白天,最近军务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边境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是朝廷那边的旨意。

    李时毓一早就溜出了王府,王府下人们又是一阵叹气,郡主这次又是要去祸害哪个江湖门派了?

    李时毓一身红衣,头带发冠,手里摇了一把罗缨扇子,好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醉仙楼的老鸨早就眼尖地瞧见了这位身着红衣的英气公子,看着他是望醉仙楼这边来的,忙上前谄媚道:“李公子,您今儿得空了?真是有一阵子没有瞧见您啦,这楼里的姑娘们都是念极了您呐!”

    李时毓轻轻一挥罗缨扇子,刚好挡住老鸨想要上前缠住的念头,笑道:“这不是久了没来,还不知道月姑娘今日是否会如期奏演呢?”

    月姑娘,即使那位曾经被郡主大人调戏得晕过去的花魁清倌。

    老鸨满脸都是笑意:“那是当然,今日李公子前来,月姑娘呐说什么也得单独给公子演奏一曲琵琶行才是。”

    李时毓微微一笑,摇着扇子走进醉仙楼,在一楼大厅找到一个熟悉的飞鱼服身影。

    她见到那人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李时毓轻轻一拍崔绣的肩膀,有些疑惑道:“昨天陪我聊会天不至于如此费神吧?”

    后边的老鸨见状眼睛又是微微一缩,了不得,这位李公子看来不仅仅是家财万贯,连朝廷的锦衣卫都能搭上边,看来得是某个官宦大家出来的公子哥才是。

    崔绣微微摇头,缓缓站起身,对老鸨道:“给我们要一间天字上房。”

    李时毓闻言俏脸莫名微微一红。

    老鸨谄媚道:“没问题,两位爷,请跟我来。”说着扭动着腰肢带着二人上了三楼。

    二人来到一间天字号房门口,掀开内有三层不同花色丝绸做成的帘子,走进其中。

    几案前早已摆放好了西北地区特有的大曲,崔绣拎起酒壶,笑道:“可要来一杯?不过郡主大人怕是喝不得太多。”

    李时毓闻言笑着微微摇头,心道这人不仅是个色胚还是个酒鬼。

    她的视线透过帘子望向一楼的戏台后边,那里是月姑娘的闺房。

    想起上一次这花魁给自己那般调戏,她不禁面露笑意,“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那位清倌那儿游走一番,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没有回答。

    郡主狭长英气的眉毛一挑,转身一看。

    那飞鱼服年轻人抱着一壶大曲已在床榻上渐入梦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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