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娘恩比天高

    

    冬冰接过钞票，“娘，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花每一分钱。”

    秋菊知道冬冰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儿子，“冰儿，但是一定要吃饱肚子，要是饿坏了身体，娘可轻饶不了你。”

    冬冰转身走进卧室，琢磨着是否应该把小提琴带去学校，但是仔细一想，小提琴十分贵重，放在宿舍也不安全。

    他把床上的小提琴装进古色古香的琴盒，又小心翼翼放进了一个大木箱子里。

    秋菊柔声说道，“冰儿，小提琴就别带去学校了，现在你还是一个学生，读书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

    冬冰点了点头，他把另外一个木箱与包裹抱到了自行车的货架上，用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

    冬冰推着自行车，秋菊领着几个小姑娘跟在后面，众人有说有笑跨出了院子。

    张大嘴直言不讳，“秋菊嫂子，你是要送壮员郎上学了吗？现在正是秋收的季节，你也该让儿子留在家里帮忙呀！”

    秋菊掷地有声，“冰儿现在的任务是努力读书，并非是做农活！干农活这种事情，小孩子也会做得很好。”

    张大嘴仰头大笑，“秋菊嫂子，你全是在做赔本的生意，读书就是一种烧钱的买卖，有如花钱让冰儿念书，还不如为他娶上一房小媳妇，让你也能够早日抱上大孙子。”

    秋菊怒不可遏，“你目光短浅，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我就是不想让冰儿当一辈子的农民，才会送他去念书。”

    张大嘴毫不生气，“秋菊嫂子就是一根筋！当农民也很好呀！丰衣足食，儿女成群，简直神仙也不换！”

    秋菊不想再理会这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她抱起暖娣快步追上了冬冰。

    冬冰听着张大嘴的话，觉得也挺有道理，读书的确就是一种赔本的生意。可是他也不敢当着母亲的面说出来。

    李老实站在院门口，不停向冬冰挥手致意，“冰娃崽，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你努力读书，将来一切都会拥有。”

    李老实年轻时在外面当过几年的和尚，他见识多广，是全村最有文化的人。他更擅长看相和算卦，被村民称为神算子。

    秋菊喜上眉梢，她终于听到了一句暖心的话。“大爷，谢谢你老人家的吉言！我含辛茹苦供冰儿念书，就是盼望他将来能够金榜题名，能够走出大山。”

    李老实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冬冰，他信誓旦旦，“冰儿天庭饱满，就是一块读书的料子，前途无量，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要是在古代，他最少也会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冬冰仰头一声长叹，“李大爷，你也就别再笑话我了！只要将来能够考上一所大学，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老实看面相就知道冬冰命运多舛，求学之路也不会一帆风顺，甚至还有许多的坎坷不平，但是他不能点破，更不能告诉冬冰一家人。

    李老实安慰着秋菊，“冰娃将来肯定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更是一个福星高照的帅才，也是我们古田村的骄傲。”

    冬冰朝李老实千恩万谢了一番，推着自行车继续缓缓前行，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走出了村庄，踏上了通往外界的天路。

    “娘，你们回去吧！月底放课外假，我又回来看望你们！”

    秋菊摆了摆手，“娘再送你一程吧！反正回家也是闲着。”

    秋菊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一觉睡下去，也不知道明天能否醒来。她有千言万语要对儿子交待，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冰儿，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更不能与同学们斤斤计较，做一个心胸开阔的男子汉。别人对你的好，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别人对你的歧视，如同身上的尘埃，用手轻轻地一掸，心里又是一个明亮的世界。”

    冬冰连连点头，他牢牢记住了秋菊所说的话，他不会招惹是非，但也不害怕别人找麻烦。

    秋菊语重心长，“尤其你不能做出让星语伤心的事，她是一个好闺女！要是你胆敢欺负她，我轻饶不了你。”

    冬冰小声嘀咕，“娘，你干闺女是一个超级无敌的女侠客，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我永远也不是她的对手。”

    秋菊轻轻地拧了一下冬冰的大耳朵，“娘说的是另外一种欺负，你明白娘的良苦用心吗？”

    冬冰慌忙说道，“我知道了！我永远也不会做出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永远守护着她的冰清玉洁。”

    秋菊话锋一转，“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学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冬冰困惑不解，“娘，你要去哪里吗？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

    秋菊慌忙解释道，“我现在病魔缠身，不可能一辈子陪伴在你的身边，你要学会独立生活的能力，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冬冰也不想再纠缠这件事，既然母亲不想告诉自己，自然有她的道理。“娘，送儿千里终有一别，你赶紧回家休息吧！”

    冬冰停住自行车，撑稳了支架，“娘，你少劳累一点，等我将来赚到了钱，就把你送到大医院去检查，现在医学发达，一定能够治愈你的胃病。”

    秋菊心里泛起了一圈圈酸楚与无奈，她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冰儿，娘会等到你有出息的那一天！你能让娘再抱抱你吗？”她说着把暖娣放到了路边。

    冬冰一脸红云，“娘，我都是一个成年人了，你再也抱不动我了！”

    秋菊张开双臂，紧紧地箍住冬冰牛犊一般的后腰，可是她竭尽全力也抱不起强壮的儿子。

    秋菊感慨万千，自己在一天天慢慢变老，儿子却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壮实得连自己也抱不起来了。

    秋菊的额头只到冬冰的肩膀，比儿子矮了一大截。儿子长得五大三粗，如同一个巨人立在她的面前。

    冬冰轻轻地抱起了母亲，朗声说道，“娘，还是儿子抱你吧！小时候你把我举高高，现在轮到我孝敬你了。”

    招娣几姐妹咯咯娇笑，“姑妈，等我们将来长大了，我们也背着你！”

    暖娣拍着胖嘟嘟的小手掌，嗲声嗲气，“姑妈，我明天就能长得像表哥一样高，我也就可以抱着你了。”

    冬冰放下母亲，“娘，等你将来老了，走不动路的时候，我就背着你走遍天下，让你看遍天下美景，尝尽天下美食。”

    秋菊脸上笑靥如花，儿子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抱起老娘了！她心里荡漾起一圈圈幸福的涟漪，她孤苦的心灵如同沐浴在了春风里。

    秋菊握住冬冰的手腕，“冰儿，把手掌伸开，娘给你留下一点纪念。”

    冬冰依言伸开了双掌。秋菊呸呸呸，往冬冰的手心里啐了几口唾液，又掏出手帕揩拭干净。“以后你回到了学校，就不会再思念娘了！赶紧去学校吧，娘也不再送你了！”

    这是山里人的一种习俗，认为只要朝亲人的手心里吐上几口唾液，心里就会少一些牵挂。

    冬冰分别拥抱了一下几个小表妹，他转身骑上自行车，跨上了蜿蜒曲折的山路。

    秋菊把手高高举在空中，如同要擎起整个蓝天，“冰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冬冰不时回头向母亲摇晃着大手，“娘！你们赶紧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回来看望你们了！”

    冬冰翻过一道山梁，秋菊再也看不到儿子的身影，她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

    招娣几姐妹围绕在秋菊的身边，“姑妈，表哥去念书，你应该高兴呀！怎么却伤心难过了呢？”

    秋菊心如刀割，她不知道是否再能见到儿子一面。近几天以来，她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流血量也越来越大。每一次呕吐，秋菊都会痛得死去活来。

    秋菊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同有一把尖刀在剜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慌忙推开几个小侄女，“快闪开！”

    秋菊蹲在路边，哇哇哇呕吐了起来，啐出了一大堆血块和还没有消化的食物。

    招娣几姐妹还是第一次看到秋菊喀血，她们吓得哇哇大哭，惶恐不安，“姑妈，你怎么了？”

    招娣和盼娣一边号淘大哭，一边替秋菊轻轻地捶打着脊背，她们手足无措，不知道姑妈为什呕吐了这么多的血块。

    喜娣、迎娣、归娣、来娣和暖娣大声呼喊着冬冰，“表哥，你快回来呀！姑妈吐血了！”

    可是冬冰已经冲出去了好几公里，他根本听不到表妹们的呼喊声。

    秋菊慌忙朝几个小侄女挥了挥手，她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声如蚊虫，“你们别再呼喊表哥了，这件事也千万别告诉表哥，否则我真要生气了！”

    招娣困惑不解，“姑妈，表哥是医生，让他回来帮你煎草药，就能治好你的病了嘛！为什么还不能告诉表哥呢？”

    秋菊用手紧紧地抵住小腹，剧烈的疼痛终于渐渐地缓解了下来，“孩子们，你表哥的任务是在学校认真读书，要是你们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就不会安心上学，更不可能取得好成绩了。”